第17章

  池镜花毫不犹豫地贴在唇边,等她喝下一口才意识到方才给她递水的人是奚逢秋。
  她讷讷仰头,殷红的唇瓣还残留着晶莹透亮的水珠,微微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恰巧奚逢秋也在望她。
  四目相对,冷风无情敲打窗棂,传来阵阵吱呀的诡异响动,横在二人中间的烛火晃得更加厉害,逐渐模糊四周画面,唯有眼前之人却愈发清晰。
  忽暗忽明的光线下,奚逢秋单手支脸,半歪着脑袋,血红的耳铛划过冷白侧脸,墨发顺势垂于耳侧,眉眼间瞧着愈发温柔。
  “也许……我给这杯水也下毒了呢。”
  ……真是够了!
  不是都有10%的好感度了吗?这个人怎么还是无时无刻不是想着杀她,就是威胁恐吓她?
  好气啊!
  但池镜花仔细一想认为这事绝无可能,虽然她跟奚逢秋认识不久了解不深,但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偷偷下毒,而且,她死了,对他也没什么好处,只有她活着,他才有可能知道她穿书的秘密。
  池镜花继续淡定喝茶,正是奚逢秋递来的那杯,用实际行动表明她压根不信他说的一切。
  “或许是真的呢。”
  像是看穿她的小动作,鲜红的耳饰于半空飞速划过,奚逢秋蓦地倾身靠近,眼底分明漾着柔和的笑,言语间却流露出丝丝冰冷阴沉的杀意,犹如一把藏起的暗器。
  “毕竟我一直都很想杀了你。”
  四周再无第三者,奚逢秋就这样毫不遮掩地袒露心迹,眼底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兴奋和遗憾之情稍纵即逝。
  “只是你太聪明了,一眼就猜出我的身份,却不肯告诉我你的秘密,该如何是好呢?”
  他的声音轻轻慢慢,像是在说话的同时思考对策,什么对策池镜花不知道,但她很是头疼。
  兜兜转转,为什么话题总是能被他绕到这上面来?
  她深深叹口气,捧着个杯盏,落寞地垂下微卷浓密的睫羽,耷拉着个脑袋,瞧着无精打采的,就连头发丝都蔫蔫的。
  “反正我现在已经中毒了,都活不长了,秘密什么的还重要吗?”
  对于她这样的普通人来说,生死最大,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奚逢秋那样不顾生命。
  奚逢秋既没有接话也没有反驳她,他垂下纤长的睫羽,静静凝视着池镜花的即兴表演,未曾注意到自己的唇角已然扬起。
  似是想起什么,池镜花骤然抬头,眨着亮晶晶的双眼,露出期盼的神情。
  “既然我都中毒死定了,念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可以请你帮我个忙吗?”
  莫名被她的情绪所牵引,在池镜花说出“死”字时,如同受到惊吓的蝴蝶颤了一下,他长睫颤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是什么?”
  池镜花弯起眼睛,豁达地笑了笑,“等我死后,你一定要记得替我收尸啊。”
  似是被她拙劣的演技逗乐,奚逢秋不由得轻笑一声,轻轻应了声,回了个“好”。
  “谢谢你,奚逢秋。”
  做戏做全套,该谢还得谢,哪怕他恶趣味十足。
  池镜花瞳孔转了一圈,虽说他压根不信奚逢秋会下毒,但实在不愿再被他试探,干脆就着此事礼貌地下达逐客令。
  “那现在可以让我一个人待着吗?我想最后享受一下独处的时光。”
  她的意思很明显,奚逢秋并非不知趣的人,更何况,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如此,便不打扰你了。”
  他微微笑着起身,冰凉的衣角不经意拂过池镜花的脚踝。
  池镜花避无可避,脚踝处的皮肤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酥麻和凉意翻涌而上。
  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回过神,奚逢秋已离去并贴心地帮她将门带上。
  淡淡清香逐渐消散,风不知何时也息了,四周归于安静,烛火将坐在凳子上的少女模糊的身影投向地面。
  池镜花用手揉了揉脚踝,又闻了闻瓷杯,什么气味也没有,倒是被他碰过的杯盏外沿有股极为好闻的香气。
  莲花啊……
  想起奚逢秋的真身,池镜花满脑子闪过皆是“高贵”“洁白”这样的字眼,跟奚逢秋一点也不像。
  破案了。
  他一定是朵黑心莲!
  但是算了,谁让他是她挑中的人呢。
  抱有此想法,池镜花沉沉睡去。
  在她闭眼的同时,客栈一楼空旷的大院里,四周黯淡无光,只有门口屋檐下高高悬挂着几盏旧灯笼,却照不到奚逢秋与白鹤所在的偏僻角落。
  有时候,他会与白鹤互动。
  比如,给他喂鱼。
  当看见白鹤竭尽全力伸着白净纤长的脖子去够他手中的鲫鱼,最后终于吃上食物开心地发出一声脆亮的鹤唳时,奚逢秋轻扬唇畔。
  对他来说,相伴多年的白鹤不仅可当他的眼睛,还可逗趣解闷,虽然它无法言语,但却能听懂别人说的话。
  因此,他以前总觉得逗弄白鹤是一件极为有意思的事情,但现在,似乎发生了点变化。
  脑海毫无缘由地骤然闪过他给池镜花喂点心的画面,不知为何,在给白鹤喂鱼时,奚逢秋心中忽地升起一股极其怪异的感觉。
  不够。
  哪里不够。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专心吃鱼的白鹤,突然直直歪过脑袋,藏于黑暗的血红耳铛猛地一晃,面上笑容不再,瞳孔僵滞空洞毫无色彩。
  “你怎得……好像无趣了一些?”
  第14章 他只是来陪着她的。
  依旧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耀眼的日光透过半开的窗棂,将斑驳树影投在随风摇动的浅色床慢上。
  池镜花被叽叽喳喳的鸟声吵醒,只是不知为何,睁眼时身体很是沉重,脑袋也晕晕乎乎的,但很快便恢复精神。
  也就没太当回事。
  池镜花快速收拾好来到客栈一楼,不出所料,看见奚逢秋坐在老位置上。
  金色日光斜洒在他的肩头,模糊的影子落在脚边,偶有清风扬起他的几缕发丝,耳铛也轻轻划过颈侧。
  奚逢秋微微垂着头,虽辨不清具体神情,唇角轻轻勾起,看来是昨晚的好心情持续到了现在。
  池镜花走近,发现他面前摆着一碗不曾动过的白粥,思忖片刻,微微弯腰倾身靠近,冰凉柔软的乌发从颈侧缓慢滑落垂于胸前。
  少女的唇瓣几乎是贴着他的耳边,轻轻落下的声音夹杂着止不住的笑意。
  “看来你没有给我下毒呢。”
  或许是离得太近,奚逢秋清楚地感知到少女每一次的心跳频率,以及呼吸时所带出的灼热气息,在他耳边盘旋良久。
  他稍稍偏过头,在二人鼻尖只隔不足半拳的距离时,恰好对上池镜花满含笑意的清澈双眸,不禁也划开了个笑来。
  “嗯,是这样。”
  他轻轻点着头,态度温和,完全没有反驳她的意思。
  池镜花自觉没趣,本还想看看他嘴硬的模样,仔细一想,他似乎也不是这类人。
  在她眼里,用“限定温柔、偶尔发疯”八个字来形容奚逢秋最贴切不过。
  池镜花坐到对面,一言不发地喝完白粥,放下瓷碗后左右张望,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男主身影,不由自主好奇地看向对面。
  “对了,你有看见赵道长吗?”
  听见赵星阑的名字,奚逢秋缓慢抬眸,视线直直地落在她的脸上,沉默几秒,抬起苍白的指尖指向池镜花的后方。
  “那边。”
  池镜花轻轻道了声“谢谢”,二话不说地往客栈后院方向走去。
  视线中少女熟悉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奚逢秋长睫轻颤,忍不住起身跟了过去,也许只是好奇她要做什么。
  池镜花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她要学技能。
  虽然不知短时间内能不能学会,但敌人是女鬼,她总得会点技能傍身,男主是道士,妖鬼的克星,找他准没错!
  客栈的后院很是宽敞,除了堆放一些不常用的工具,院里还种了几颗树,应当有些年头,不仅枝繁叶茂,树干也相当粗|壮,年代最为久远的树下有一个石桌和四只石凳。
  而赵星澜正是在此画符。
  听到池镜花是来找自己的,赵星澜神色诧异,不过得知她是特地来学习符箓之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池镜花想到自己并非山中弟子,就这么找男主学习齐云山的术法,确实有些冒昧了。
  她笑着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若是赵道长觉得不方便也没关系,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这倒不是。”
  怕被误会,赵星澜连连摆手,急忙解释道:“池姑娘所言极是,普通人面对妖鬼什么都不会难免不妥,只是门中术法有些晦涩难懂,我方才是在思考,赵某究竟用什么方法解释给你听比较好。”
  见男主不反对,池镜花笑着道谢,赶紧找个石凳乖巧坐下,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