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月光下树影摇晃, 形同鬼魅,一只狸花猫从墙角警惕地探出头, 复又缩了回去。
  沈睿宁转回身,心中的警惕却没有放松。
  她总觉得今天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来。
  走到巷子尽头,沈睿宁没有像往常一样向宵月楼的方向行去,而是无声地跃上一处房檐,几个起落便来到了城中的洛峪河边, 河边垂柳摇曳,河中流水潺潺。
  水面上影影绰绰地飘浮着几条船只, 城墙遥遥可见, 如夜色中的一道幕布。
  沈睿宁在岸边踏上一条粗陋的木舟,解开拴住船身的绳索,撑着长长的竹竿向着河中心划去。
  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柳树后缓步走出, 隔着木制面具,林远昭望着那个逐渐划离岸边的小舟,微微眯起了眼睛。
  木舟快要行至河中心的时候,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破空声响, 沈睿宁早有准备,俯身躲开激射而来的物件, “噗通”一声,那颗被当做暗器的石子落入水中,激起阵阵涟漪。
  木舟随着涟漪晃了几晃,沈睿宁回头,瞪着岸边那个黑色的身影,忽地咧嘴笑了笑。
  紧接着,她长杆一撑飞身而起,身影如同划过明月的流光,借着力道跃向最近的那艘船只。
  岸上的林远昭拎起一节粗壮的断木丢向河面,身形腾跃而起,当断木落在河面上时他正好同时落下,足尖在断木上一踏再跃,居然便跃到了沈睿宁的木舟之上。
  而此时的沈睿宁,已经借着第一艘船只的落脚力道,跃向了第二艘。
  月光之下,两个身影在洛峪河上交替起落,被他们落脚踏过的船只也不过船身轻晃,连船上的渔工都没有惊动。
  沈睿宁的双脚终于落在了坚实的土地上。她转头回望,正好一个掌风已经拍到身后半尺距离,她身形一拧侧滑出去,右手下意识想要抽出腰间软剑,但是最终却手腕一翻,抽出袖中一把半长的短刃。
  这把短刃她没有在京城中用过,剑身久未出鞘,辅一亮出便映出一片月影,向着林远昭面门直刺而去。
  林远昭手中拎着一柄普通的长剑,长剑一挡,竟被削去半截剑身。
  林远昭眉头一挑向后退开,然后便看着面前这个人毫不留恋地再次向前疾行,向着城墙奔去。
  想逃?
  林远昭施展轻功追了上去。手中断剑没扔,在追上的瞬间左手再次向对方后脑拍去一掌,右手紧接着刺出断剑。
  沈睿宁不得不避掌迎剑,而这一次,对方已经有所准备,被灌入真气的断剑坚硬如同神兵,再难被她手中的月影削断。
  高手。
  起码是内力强健的高手。
  沈睿宁来了兴致,如此高手她已经许久没有遇见过了。如此月明风高之夜,正好打架!
  她不再退走,握着月影反身迎了上来。
  月影的用法与灵蛇完全不同,几招过后,沈睿宁便露出些许破绽,许是很久没有与月影磨合过了,这把短刃好似也在嫌弃主人表现出的笨拙,在断剑刺来的瞬间突然脱手而出。
  沈睿宁“呀”了一声,身型向前扑过去,好像要去将月影追回。
  好机会。林远昭循着她露出的破绽一剑劈出,然后手掌顺势一捞,向她的下颚处抓去。
  沈睿宁眸光一闪,嘴角带出一丝笑意。
  月影突然转头,仿佛有什么力量在牵扯着一般,调转方向朝着林远昭的后脑刺了过来。
  月光下,一道细光闪过,原来月影的刀柄上缠着一条细绳,让沈睿宁可以如同控制软剑一般控制它的动作。
  林远昭心头一寒,只来得及收手撤掌,断剑格开那柄短刃,不想它锋芒微偏,刺向了自己的面门。
  “咔嚓”一声轻响,有东西碎裂,掉在了地上。
  失去了面具的林远昭杀心大起,身形一闪出现在沈睿宁的头顶,探手一抓想握住那柄短剑的绳索。
  沈睿宁手腕一抖,准备拉回月影然后撤退,对方虽然面具掉了,但是他背对着月光腾空而起,身形正好挡住了光亮,自己还没办法看清他的面容。
  可是就这样一个晃神,对方已经再次出手,险些夺走了她手中的月影,让她下意识抽手回拽,可是下一秒,她便觉得面上一凉,人皮面具不知何时已经被对方撕了下来。
  原来夺下月影是假,趁她心神松动的瞬间,撕下她的人皮面具才是真。
  一阵风起,吹得垂柳摇曳沙沙作响。
  两个人都没有动,只因一人已经背部抵住了城墙冷硬的墙体,咽喉处抵着一柄断剑。
  另一人,身后则被一把短刃抵住了命门。
  月光柔和地照着大地,映照出两人此刻并不柔和的面容。
  沈睿宁先笑了,她撇了一眼碎在一旁的面具,又看向眼前同样一身黑衣的林远昭,不觉笑容更甚:“夫君轻一些,你弄疼人家了。”
  是他,居然是他……
  果然是他。
  林远昭眉头微挑,嘴角噙笑:“夫人,先把抵在为夫身后的短刃拿开可好?”
  话音落下,又一阵风来,垂柳再次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
  两个人却谁都没动。
  沈睿宁:“我竟不知,夫君居然有如此厉害的身手。”
  林远昭:“我也不知,夫人居然剑术了得。”
  沈睿宁:“你白日里不是说过,我母亲剑术冠绝天下。”
  林远昭:“嗯,如今想来,你所谓的‘只学到些皮毛’,实在是过于自谦。”
  沈睿宁:“倒不似夫君这般,居然还要用装病来掩藏身手。”
  林远昭闭上唇,没有应话。
  沈睿宁认真看着对方的眼睛,确认其中没有杀气,才缓缓道:“我先撤手以表诚意,夫君若是信我,也撤走断剑可好?”
  林远昭默然看着她,却是手掌一翻,先行撤下了手中断剑。
  沈睿宁有些惊讶,却又觉得如此也在情理之中,他们在北都相遇相识,那时彼此都不知对方底细,却能一路同归京城。
  起码她能确认,他不是恶人。
  沈睿宁缓缓放下月影:“多谢夫君信我。”
  “却不知,夫君如何能跟踪我到这里?”
  林远昭推开半步,淡淡道:“你卧房的床头暗格,有处密道。”
  沈睿宁明白了,她自嘲地笑了下,摇了摇头。
  “却不知,夫人今夜又为何要来到此处?”林远昭问道。
  沈睿宁抬眸,笑吟吟看向自己的夫君:“自是想确认一下,夫君是不是看到了我卧房那处密道。”
  其实,洞房花烛夜那晚的晕晕沉沉,沈睿宁并非完全没有察觉,但是她只觉似梦非梦,而且没有证据。
  她也是个谨慎的,更何况在去蜀地之前,还是需要验证一下自己的夫君是不是能跟自己一条心。
  她想过自家夫君发现了密道,然后跟到小院里质问她为何隐瞒。
  但是没想到自己夫君是个不输自己的高手!
  如今的局面有些棘手,又似乎有些幸运。
  第45章 信任?
  夜色已深, 因为睡不着而起来在府中夜巡的陈伯意外地发现留香园里映出了灯光。
  他停在园门处眯起眼往里看,烛光在窗上映出两道身影。
  一道身影是自家小姐无疑,另一道身型瘦削高挑, 除了自家姑爷还能有谁。
  陈伯心中一喜,这是要真真成为相敬如宾琴瑟和鸣如胶似漆的夫妻了吗?!
  虽然欣喜,但是陈伯不敢多看,疾步离开留香园的门口, 想着明日去老爷夫人墓前上柱香,让他们保佑小姐和姑爷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留香园的卧房中, 沈睿宁给自己和坐在对面的林远昭各倒了一杯茶,然后一仰脖喝了个干净。
  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仰脖喝干。
  林远昭慢悠悠抿了一口自己的茶水,看着对面的夫人如此豪迈,居然生出些许恍惚感。
  “所以,不用再伪装柔弱的感觉十分爽利, 对不对?”他问道。
  “那是自然!”沈睿宁倒上第三杯茶,“京中这些日子你不知道我过得多辛苦。”
  “应该是从北都就开始辛苦了。”林远昭纠正道。
  沈睿宁歪头想了下:“你说得没错!”
  她脖子一仰, 干了第三杯茶。
  林远昭嘴角不由扬起, 若说之前她那柔弱的模样让自己心生爱护之意,如今这副豪迈洒脱,却又可爱得让自己挪不开眼。
  “说说吧, ”沈睿宁终于放下茶盏,望向林远昭,“为什么伪装成文弱书生?”
  “还身有沉疴难以医治, 所以不能进翰林院, 只能进尚学宫,啧啧……”她摇头啧道, “这话怕是骗了京城所有人吧?”
  林远昭轻笑了一下,不疾不徐道:“我确实身有难以医治的顽疾,是小时候被仇家打伤落下的病根。至于不进翰林院而去了尚学宫,我的病是真的,身体不好也是真的,进不了翰林院只能去尚学宫,自然也是真的。”
  “你功力这么好,居然说自己身体有病根?!你……”沈睿宁说到此处突然顿住,她想起了什么,把手在林远昭面前一摊,“北都时你用来医治眼疾的药,还随身带着吧?拿来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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