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有终南山来的高人,王爷便请进府里去,询问小世子的病。
高人说寻替身儿出家原是不错的,只是王爷家的小世子太过于金贵,不是寻常替身儿就能管用的。
须得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孩子,且不能是贫苦出身,否则压不住。
王爷和王妃听了也是为难,但凡有些身份的人家谁又会无缘无故把自家孩子舍出去呢?
又何况便是有想舍的,也未必就能对得上。”葛氏说到这里,宋氏其实已经明白了大半儿了。
“我记得王爷家小世子是重阳节生的,属猴,”宋氏说,“嫂子的意思是让宫长安……”
“是啊,妹子,你听听我刚才说的,这不就等于是命里定的吗?
放眼望去,也只有他了。
要是能把这个孩子舍出去,王爷和王妃一定会想尽办法保全你家老爷的。
先前是咱们求着人家,能有多大情面?不过是当个猫儿狗儿施舍可怜罢了。
可若是把这孩子送去做了替身儿,可就不一样了,那就是咱们对王爷家有恩,又哪会不尽力的呢?
再者说皇后娘娘收养了王爷的大儿子,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小的长不大?连陛下也是看不下去的。”葛氏分析得头头是道。
这时之前打发去东院儿的丫鬟回来了,禀告道:“小夫人,大太太说了,老太太吃了药又睡下了,不便见客。多谢舅太太的好意,说让小夫人留舅太太在咱家用了饭再走,她一时不得闲儿,改日再同舅太太叙话。”
“知道了,你下去吧。”宋氏淡淡地应了一句。
葛氏笑着说:“见不见的不打紧,心意到了,老太太知道了就行了。”
“这事我哥哥知道吗?”宋氏紧着问,她现在全副心思都在这上头。
“怎么不知道?还是他跟我说的呢!只是他来不方便,所以急着把我催来了。
王爷说了,若真能找到合适的人,必要重重的酬谢。”葛氏说,“好妹子,你是个聪明的,必然知道孰轻孰重,也知道该怎么办。”
宋氏想了想说:“这件事需得从长计议,毕竟那是温鸣谦的儿子,纵然我愿意了,她却必然不愿意。”
“我想胳膊总拗不过大腿去吧?”葛氏笑了,“多的我也就不说了,我家的小丫头多半儿也醒了,我得回去了。”
她的小女儿也不过才两个月,正是离不得娘的时候。
“多谢嫂子来告诉我这么要紧的事,”宋氏说,“我也就不虚留你了。”
“都是自家人,何必说这么客气的话?我再叮嘱你一句,千万保重自己的身子。你现在肚子里还怀着呢,若是有什么好歹,亏损的是你自己的身子。”葛氏说。
“我知道了嫂子,如今好歹算是见到了亮光,比之前一地里摸黑强多了。”说实话,宋氏提着的心的确是放下来许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算是我没白来一趟。”葛氏说着往外走,“你好生筹划筹划吧,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宋氏亲自把她嫂子出门去,回来把多余的人都打发了,只留杨婆子在跟前。
“小夫人,舅太太说的法子想来也是如今唯一有用的了。”杨婆子鼓动道,“况且这样做对咱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你说的对,咱们本来就是要把温鸣谦母子清出门去的,”宋氏点头,“她姓温的之所以能留在这府里,主要靠的还是她有个儿子。
不管是老爷还是老太太,都要念在这一点上对她容让三分。”
“没错儿,要是把四少爷给送出去了,她也就没有了倚仗。况且她虽然可恶,但咱们最忌惮的还是四少爷。”杨婆子皮笑肉不笑地说。
宋氏和温鸣谦争夺的并不仅是宫诩的宠爱,更是正室的身份和家业。
有宫长安这个嫡子在,自己的儿子便只能是庶子。
纵然有宫诩的疼爱,这家业他连一半也继承不到。
可如果没有了宫长安呢?
就等于对温鸣谦釜底抽薪,再不用怕她掀起什么风浪了。
“说到底这是老天爷的意思,”宋氏笑得异常舒心,这是她从温鸣谦母子回来之后笑得最舒爽的一回,“老爷遭了难,老夫人急得病倒了。
此时只要让宫长安去做赵王府世子的替身儿,便可灾消难解。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话是这么说,不过老奴想着那温鸣谦未必肯就范吧?她也知道这儿子就是她的救命藤儿,舍出去了下半辈子怎么办?”杨婆子想到往日里温鸣谦的所为,不禁有些踌躇。
“由不得她不就范!”宋氏冷哼,“除非她想再做宫家的罪人!”
第50章 祸心露
傍晚,温鸣谦先去了东院儿给老夫人问安。
“老太太睡着呢,弟妹你先别进去了。”韦氏从里间出来悄声对温鸣谦说。
“老太太今日怎么样?可好些了吗?”温鸣谦也低声问。
“你也知道这是心病,”韦氏轻叹了口气,“等多咱二老爷回家来了,她也就好了。”
“辛苦嫂嫂了,不如今晚我替一替你。”温鸣谦看着韦氏眼下的青痕,知道她这些天也没睡好。
在温鸣谦所见的人当中,韦氏当真称得上是贤良淑德。
她侍亲至孝,与宫让举案齐眉,教子有方,且持家有度。
温鸣谦与她为妯娌多年,相处得也颇融洽。
“不必了,老太太只让我服侍,你们来她不惯的。”韦氏说,“你也回去歇着吧!天色不早了。”
虽然温鸣谦每日里不知出去干什么,可是她不说,韦氏就不问。
“那就有劳嫂嫂了,大老爷他们也快回来了吧?”温鸣谦问。
“快了,没什么事的话,明日就能到家了。靖安和予安也从西京往回赶呢,他们父子应该是前后脚。”说到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韦氏由衷地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大老爷回来,老太太的心也能宽些。”温鸣谦说,“那我就先回去了。”
“你回去吧!长安说了,他在那头儿和你一起吃了晚饭再到这边来陪着老太太。”韦氏很喜欢宫长安:“弟妹,你有个好儿子,他就是你的后福。”
温鸣谦从宫老夫人的院子里出来,先是往北走,再往西拐。
两家中间隔着一道墙,有小门可以通过。
栾家的事她在外头也听说了,知道这样的消息只会让其余也被牵连的人家变得更加风声鹤唳。
“姑娘回来了,饿了吧?”此时已经掌了灯,张妈早把晚饭做好了。
“母亲,请喝茶。”宫长安给温鸣谦倒了杯茶,然后将自己的功课收了起来。
“本来还张罗着给你入学呢,现在又耽搁下了。”温鸣谦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
“不打紧,”宫长安并不在意,“早一些晚一些都是一样的。”
“是啊,你自己在家里读书,只要能静下心也是有所得的。”温鸣谦说,“有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说话间张妈已经把饭菜收拾上桌了。
温鸣谦母子对坐而食,只闻轻微的碗筷声。
“是谁?”院子里朱妈妈问了一声。
“怎么了?”张妈走出门去问。
“哦,刚才有个人在门口探头探脑的,我就问了一句。”朱妈妈说,“谁想我一问那人扭头就走了,也没看清是谁。”
“哼!”张妈单个儿鼻孔出气,“天黑了,老鼠到处乱窜。哪天弄几个夹子来,看不夹断他们的耗子腿!”
“一定是宋秀莲那边的人,探头探脑的,不知到这边来偷看些什么。”张妈进了屋说,“今日她那嫂子来了,两个人关在屋里,怕是又憋坏呢。”
“都这个时候了,她不是应该全副心思惦记着老爷么。”温鸣谦语气淡淡的,“到这边来窥探什么?难道又想在我这里打主意?”
此时宫长安已经吃过了饭,温鸣谦便让张妈把他送到老太太那边去。
宫长安赖着不走,硬是磨蹭了半天,才恋恋不舍地去了。
“小夫人,那位回来了。”杨婆子跟宋氏禀告,“应该是先去看过老太太了。咱们现在可过去吗?”
“过去做什么?”宋氏笑了,“和她唠家常么?”
“那小夫人不是得把事跟她说清了吗?”杨婆子有些摸不上头脑,“这事儿不可能不让她知道吧?”
“大老爷他们明日回来,想来她应该明日也不出门了。”宋氏轻松了不少,晚饭吃得比平日里多一些。
此时正坐在妆台前,端详着自己的脸。
她这些日子确乎憔悴了许多,也许是因为有孕的缘故,颧骨上似乎还起了些斑斑点点。
“小夫人的意思是……”杨婆子也从镜子里看着宋氏的脸。
“呵,我若现在过去跟她说,必然会遭到一顿唾骂,岂不是自取其辱?”宋氏的脸在烛光的摇曳下显得晦暗不明,“这话要当着众人的面说,尤其是老太太和大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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