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祈云霄又吩咐了些事,便摆手让陆生退下。
  离开前,陆生犹豫开口:“主子,那个莫语春,不知该如何处置?”
  他行事太放肆了,再留下去,还不知道要给他们主子带来多大的羞辱。
  祈云霄哼笑一声,“不必管他,虽也是个不老实的,但身后没人,留着他还有用。”
  先让他坐几天这个位置,时候到了,她自会让他退位让贤。
  听出主子话里的深意,陆生不再多言,拱手退下。
  他回到小厨房,挽竹见他来,掐着腰,语气不满:“去了这么久,可叫你姐姐我好等啊。”
  陆生挠挠头,憨厚老实地笑了笑,忙赔不是:“殿下屋里摆件乱着,便叫我整了整。”
  这本该是挽竹的活计,他这么说,不就是表示二皇子对她有所不满。
  挽竹心中慌乱,也顾不得再试探陆生,努力想着补救的方法。
  第36章 这不老实的恶奴,居然长着一副如此纯良无辜的模样。
  来回往屋里添了几次水,枯枝烧光前,勉强烧出了足够的热水。
  陆生放好木桶,蹲在炉灶最边缘的位置一起烤火。
  说实话,炉灶里只剩些木炭了,他若有所思开口:“这些木炭,倒是可以放到殿下屋里。”
  虽然烧不了太久,总归能带来些温度。
  莫语春眼含惊恐地看了陆生一眼,又往炉灶的方向移了移,一个人霸占了大半的橙黄暖光。
  陆生一直表现得老实忠心,挽竹习惯了,努了努嘴:“这一些可不够用。与其想这没用的,你倒不如去想想如何让内务局把炭给我们,或者去寻寻,多搜罗些木头来烧也好。”
  陆生像是从她口中得到了启发,兴奋起身道:“挽竹姐姐说的对!我这就去!”
  挽竹来不及开口拦他,手伸在半空,眼睁睁看他一溜烟跑开。
  “就让他去吧。”
  莫语春视线从炉灶里移开,抬眼看向挽竹,眸光晶亮。
  挽竹重新坐下来,用烧火棍拨了拨炉火,叹口气:“哎,他能捡些木头都算好的了。”
  想要炭根本没可能,她几乎日日都去,内务局的人也没见松口。
  炉灶里的炭明亮一瞬,很快蒙上新一层灰白。
  温度逐渐冷却,莫语春坐不住了,站起身,打算回屋睡一觉。挽竹跟在她身后一起站了起来。
  小厨房隔壁是挽竹和翠玉的屋子,紧扣的门扉内传来虚弱的咳声。
  留意到莫语春的视线,挽竹脸上浮现出担忧:“翠玉昨夜又起了高热,我给她换了几条帕子敷着,勉强控制住。可这总不是个长久办法,该怎么办啊莫公公?”
  她可不想什么时候睁眼,发现身边躺了个死人。
  对此,莫语春也没有办法。
  太医连二皇子生病了都不管,又何况一个小小侍女呢。
  她揣着手,回屋一趟,很快出去了。
  午后,大多是宫里的主子们小憩的时候,宫人这段时间最为清闲。
  莫语春在青砖小道七拐八拐,穿过御花园,到了前往太后寝殿的主路上。
  守门的侍卫兢兢业业地站在寒风里,莫语春熟练地塞过去两枚铜板,被冷风吹得雪白的小脸扬起抹笑:“侍卫大哥,麻烦你了。”
  莫语春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接过她铜板的侍卫自然地收起手,和另一个当值的人说了两句,进入门里。
  不一会儿,他走出时身后跟了个面白无须,圆脸的和善胖太监。胖和尚甫一见到莫语春,脸上的肉便挤在了一起,眼睛笑眯成一条缝。
  莫语春喊他:“大舅。”
  “诶。”陈果带着莫语春站到几米外无人的宫墙下,关心道:“乖伢儿,你咋来了?”
  莫语春拿出自己攒下来的月钱,“大舅,你能给我弄来些治发热的药吗?”
  陈果没接,“你要这个做啥子?”
  没等莫语春回答,他拍着胸脯打包票:“明天这个时辰,你过来,大舅一准给你弄来。”
  “好。”
  莫语春相信他。她能进宫都是她大舅运作的,虽然搞错了她的性别,给她变成了太监吧,但在她看来,大舅还是很可靠的。
  陈果的信心满满在太医院得到的结果是接连碰壁,值守的太医说他没发热,不给抓药,就连他想找药童买几剂清热败火的药包也不允许。
  “也不知道是为了啥,之前可没这破规矩。”
  莫语春抿着唇听完陈果的话,心底门清,清楚这规矩针对的人是谁。
  她摇摇头:“那就算了,大舅你照顾好自己,我先回去了。”
  陈果:“你再待一段时间,大舅很快就把你再挪回宝华殿。”
  话虽这么说,陈果却没底,啐了一口:“郭老狗那贼精的,等着吧。”
  他马上就把这陷害他失宠的老狗斗下去。
  莫语春记得陈果口中的人,就是他拿她给她大舅下马威,把她丢到了烫手的二皇子身边。
  想到自己还做了什么,莫语春扁了扁嘴,有些想哭:“大舅,你一定要快点啊。”
  她不想挨板子,也不想被砍脑袋。
  莫语春没敢说自己做的事,在陈果担忧的目光下,心虚地背过身离开了。
  路上,看到往来的女侍们穿着的漂亮袄裙,还有头上精致的素钗,她眼热极了,恨自己在记名册上是个太监。
  况且,她要不是个太监,现在也不用担心掉脑袋的事,顶多、应该顶多就是打板子了。
  *
  莫语春回来时,院里没有一个人,她站窗边听了会儿主屋的动静,被冷风一吹,很快回屋去了。
  时间流逝,眨眼间过去了三天。
  二皇子并没有像陆生说的那样快好了,听挽竹说,他瘦了一大圈,都咳出血了。
  不止是他,生病的翠玉也很快衰败下去。
  夜里,莫语春的门被急促大力拍响,她穿好外衫出门,看到了翠玉僵硬的尸身。
  等陆生寻来草席给她一裹,她看起来就和莫语春见过的那些冻死的人一模一样了。
  宫里宫外,好像没什么区别。
  陆生的眼眶红着,将翠玉的尸身扛了出去。
  接连几天,他依旧如常出去,挽竹没心思管他去干什么了,日日盯着主屋,神情里的恐慌藏也藏不住。
  她真的要被困在这个小院里,永远永远了吗?
  对比起来,莫语春的反应都没挽竹大。她只心大了,日日盯着二皇子的膳食,满脑子歪心思,却不敢有任何行动,老实啃着冷硬馒头。
  陈果派人给她送过吃的,可他那边也自顾不暇,很快就顾不上管她了。
  莫语春也没抱怨过,得过且过得过着活,每天睁眼就盼着她大舅赶快把她捞走。
  咽下最后一口,莫语春就着凉水顺了顺胸口,看到挽竹端着托盘从主屋出来,眼睛在空着的盘子上打了两转,十分眼馋上面的油水。
  膳司绝对克扣伙食了,送来的午膳一日比一日少。哪像之前,她吃一半还够给她大舅送去一半。
  挽竹放下手里的东西,口中埋怨:“陆生那家伙怎么还不来,天天往外跑,拾来的柴还是不够用,日日都见光。”
  莫语春没吭声,绷着小脸又喝了口凉水,不知道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谁知说曹操曹操到,院门被嘭一声大力推开,陆生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口中高声唤道:“太好了,太好了!殿下有救了!!”
  什么?!!
  莫语春一口水呛住,没能完全咽下去,狼狈咳嗽起来。
  挽竹先是一喜而后又一忧,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的失职,忧愁该如何禀告这次的变故。
  她走上前迎陆生:“果真?你仔细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陆生站定在槐树下,一拍手,头顶零星飘落几片树叶,也不知是不是被他高声震下的。
  他笑得灿烂,牙花子都露了出来,眼眶的红晕和鼻头被冻出来的红对比起来并不明显,满脸喜悦地解释说:
  “我方才见到了陛下,陛下知道殿下生病,命人去传太医了!我们快些把这好消息告诉殿下,说太医马上就到!”
  陆生前后去了宝华殿好几次,终于等到了庆皇再次陪太后上香。
  原本三天前就可以见到庆皇,只是惠王的人一直盯着,他这才老实装了几天捡枯枝的样子,满宫乱跑,等探子放弃了去的宝华殿。
  在听到陆生说,他这段时间一直去宝华殿宫墙外跪着为二皇子祈福,莫语春下巴都要惊掉了,不明白殿里面那个金灿灿的大佛跪了有什么用。
  华而不实的东西,还不如融了换成钱买吃的呢。
  说到吃的,莫语春又想起了之前在宝华殿躺地龙,吃贡品的好日子。
  虽然总要爬起来剪烛线,睡不太好,可那也比现在饭都吃不好喝冷水的生活强。
  解释清来龙去脉后,陆生看向莫语春:“莫公公,这等好消息,您去和殿下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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