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何欢点点头,又问道:“那你是一个人住吗?”不知道为什么,这是她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和何苦一起住。
  “是啊,随便租了个单间。”何苦已经漱完口,掬了捧清水洗脸,唰唰几下就冲完了。
  “那……”何欢的邀请在嘴边蠢蠢欲动,片刻之后略带期待道:“我也是一个人住。”
  何苦拿白毛巾擦脸,咧了咧嘴冲何欢笑。白而整齐的牙齿被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一衬,显得更加白。
  “我半年前才来花源,所有行李加起来只有两个行李箱那么多。”何苦耸了耸肩,何欢已经明白了她的回答,果然,她下一句就是,“马上就可以拎包入住。”
  何欢难掩惊喜,一蹦三尺高地挂住了何苦,何苦猝不及防,要不是及时撑住了洗手台,两人都会齐齐摔倒。
  毕竟何苦虽比她高一些壮一些,但依然可以称得上瘦,其实这一点何欢昨天抱她时就发现了。和自己相比,她不过是肉结实了一点。
  于是颇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她怀里出来,何欢乖乖跑回去继续拖地。
  直到下午,何欢才想起来要加何苦微信这档子事,另外也把何求的微信一并给加上了。算了算时差,她现在应该没有休息。
  看着微信坐立难安,何欢很期待,又有些害羞。不知道何求发现是她会不会惊讶,又会说些什么。
  “对了。”说起何求,何欢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球球的耳朵治好了吗?”
  何求是她们中唯一一个因为身体缺陷被抛弃的,她先天左耳缺失,听力也有些受影响,不过右耳一切正常。还有先天性融合肾,通俗来讲就是两个肾长在了一起。
  天气热,两人开着空调缩在卧室。何苦正在和房东聊天,听见何欢的问题,点头道:“很早就好了,去那边做了两次手术,整了个很真的耳朵,听力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她描述的简单易懂,何欢放心地笑了笑,那就真的太好了。至于肾的问题当初妈妈带她去检查过,医生说是先天的,除了某些工作的体检过不了以外,生活基本不受影响。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何欢赶紧看过去,一个小红点冒出来,是何求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欢欢?!”
  只是看着她发的这两个字,何欢都能想起她的语气。还没等何欢答应句是,对面就弹过来一个视频通话请求。
  何欢基本没接过别人的视频通话,偶尔同事的语音通话已经足够令她烦恼。失真的交流方式会让她退避三舍,很不习惯。
  不过这次是何求打来的,虽说很是紧张,但何欢坐到何苦身边,接了她的视频邀请。
  画面还没稳定,那边人惊喜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欢欢?真是欢欢吗?”紧接着她的脸出现在视频里。
  和那天何苦给她看的照片里的精致不一样,今天的何求素面朝天,一头长发蓬蓬地堆在脑后,似乎是用鲨鱼夹夹着。何欢只来得及点头,然后开口叫她,“球球。”
  何苦凑过去,“如假包换。”
  何求简直喜极而泣,恨不得在视频那头就亲何苦一口,“你竟然真的找到她了,我上次还以为你在骗我。”
  何欢微微一愣,何苦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那什么,论文写完没啊?什么时候回来聚一聚。”
  三个人透过一个清晰度并不怎么高的小小手机,完成了远隔时间和山海的聚会。她们聊了很久,直到何求的同学找她帮忙,她才依依不舍地挂断。
  “我们改天再聊,欢欢,我下个月就回去找你们。”
  第4章 一路
  对于何欢来说,夏天是个特殊的季节,因为迄今为止,她人生中所有悲欢离合都发生夏天。
  三岁那年被何妈妈收留,那时候的记忆已然很模糊,但她记得她穿的是一件粉红碎花连衣裙,因为是妈妈买给她的。
  四岁那年遇见何苦与何求,八岁那年与她们分开,都是在小县城的鸣蝉声中。而二十五岁的夏天,她似乎又找回了曾经失去的。
  自从何苦说要搬过来,何欢就开始收拾住的地方。虽然她素来整洁,东西从不乱扔,但怀着期待的心情去收拾,效果总归是不一样的。
  何苦于她而言是姐姐,也是挚友,是很特殊的存在。不管在哪里,何欢心里总为她留着一席之地。
  因为本来说的就是短租,所以何苦那边的房东十分好说话,让她什么时候收拾好了搬走就行。何苦内心很想今天就搬走,但想想又觉得不合适。
  她搬的那么突然,房东可能会来不及找下家。与何欢商量,何欢觉得她说得很对,又还想在她来之前小小布置一下房子,于是支持她住到月底。
  反正离月底也只有十天了。
  何苦进入社会早,干过很多杂活。汽修、搬运、收银员,她也都干过一段时间。送外卖是从她半年前来花源开始的,因为那时她才攒够租房和买辆电动车的钱。
  工作了这些年不是没赚到钱,而是把赚到的钱都送进了医院。
  没有和何欢说的是,何妈妈其实一年半前刚刚去世,因为乳腺癌。这个病很早就有了,何妈妈也一直没有避讳过,所以她们都知道。
  因而今年应该才五十几岁的何妈妈去世,何欢没有觉得太惊讶。只是她没有问,何苦也就不想说的这么具体,起码现在不是时候。
  何苦掏空了本就没多少的家底,最终也还是没能把妈妈留住。
  就算是像她这样野草般野蛮生长的人也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一蹶不振了很久。后面才慢慢又恢复生命力,为了完成她的夙愿和妈妈的遗愿。
  没有学历也没有本钱,何苦自问也没有干大事的头脑和雄心壮志,她只想好好务实讨生活。于是考虑了很久,她还是选择送外卖。不过在那之前先干了两个月包吃包住的服务员,攒够买车的钱。
  花源是个不大的市,但人口并不少,流动性也比较强。这意味着就算何苦在外卖员多如牛毛的今天再去送外卖,也能赚到钱。
  第一个月没经验,何苦只跑到了四千块钱。但这足以让她欣喜若狂,毕竟只是一个月她就回了本,剩下的都是净赚。
  并没有把体力计算在内,毕竟没钱又没文化嘛,她想,除了体力,她又能卖什么呢?
  就这样慢慢摸索着请教着,走到今天,何苦已经能将月收入稳定的控制在六千块了。
  她知道像她这样的人是少数幸运儿,因为她年轻健康,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没有家庭要养。攒够钱买电动车和配套用具这一项看起来很容易跨过的门槛,其实就能难倒一批人。
  况且还需要一部速度够快的智能手机,也需要会用。这个条件就又能淘汰掉一批早就被时代浪潮所淹没的人。
  她向来是个懂得感恩,知足常乐的人。烈日炎炎的天坐在树荫下,午高峰过后的短暂休息,何苦吃着已经凉掉的包子,看着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行人,忍不住这么想着。
  城市的高楼林立错落,十年前显得华贵的写字楼十年后就泯然众人,低人一头。在一栋上了些年纪的写字楼下,一辆电动车停在门口偏僻处。
  外卖员坐在车上,鲜少的没在玩手机,而是撑着把手目不转睛地望着写字楼门口。
  路人并没在意,但在她匆匆忙忙跑步前进的同行眼里,这样的安逸确实显得奇怪。路过时偶尔还分去了几分目光,但也只是匆匆一瞥,毕竟是晚高峰,大家都很忙碌。
  电梯一波波运人,大楼门口的人也一群一群的往外出。何苦扫一眼就知道里面有没有她要等的人。可能是过了高峰期,这一波出来的人没有之前多。
  三三两两走的人有,但还是一个人居多。
  提高了警惕,何苦认真看过去,果然在后面发现了她要等的人。脸上不自觉地扬起笑,何苦坐直了身子。
  自从何苦中午给她发消息说晚上要来接她,何欢整个下午都处于一种说不清的兴奋状态。就像第一天上学的小学生等着家长来接一样。
  公司在十七楼,五点下班,因为每次都避开高峰,平日里她要将近五点半才会出现在楼下。今天没有选择等电梯,何欢没有逗留,直接从步梯下来。到大门口时看了下手机,提前了十五分钟。
  蓝色的外卖服很显眼,何欢一眼就看见了同样正望着门口的何苦。对视一眼,何欢小跑着到何苦身前。
  “滴滴——”何苦按了下喇叭,问她,“小姐姐去哪儿啊?要坐车吗?”
  何欢充当合格的戏搭子,“师傅,天街小区走不走?”
  哈哈笑着将一个崭新的银色女士头盔递给何欢,何苦道:“不走不走,师傅要带你去天街商场吃肯德基。”
  直到车真的停在商场门前时,何欢这才意识到原来何苦不是在开玩笑。何苦下来将车稳住,何欢孩子一样从车上蹦下来。
  何苦的爱驹是一辆主体是黑棕色的电动车,比一般单车式的大的多。没有两条大长腿可能还招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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