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于是他只能趁温栩睡着的时候,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检查一遍。
顾延青觉得他今晚表现得很好,就低头亲了亲他的唇瓣,像是给乖孩子的嘉奖。温栩很累了,但仍搂住顾延青的脖颈不舍得松开。顾延青摸到他薄嫩的小腹肌肤上,手指摩挲,感受着那块凸起,对他说,我在这儿。
凌晨一点钟。温栩好不容易得到睡眠的机会,窝在他的怀里,没多久就进入睡眠状态了。顾延青轻轻拍哄着他的脊背,好让他睡得安心一点。又揉了揉他的脑袋,反复亲吻着他的额头和唇瓣。
温栩似乎也想回应他,想去摸摸他的脸颊,但因实在没有力气,手指只够到他的睡袍衣领。就这样很迷糊地揪着他的衣领睡着了。
六点钟。因为口渴,顾延青醒了过来。昨晚温栩还在担忧顾延青会不会认床,从而睡不好。显然是多虑了,虽然床不大,滚两圈就能掉地上,但是从被子到床单,全部散发着温栩本人的气息,做完之后顾延青入睡得很快。
顾延青醒来后下意识把怀里的人搂紧了一些拍了拍,再摸摸温栩的额头,确定他没有发烧,才放心下床。
开门后,和刚好下夜班托着疲惫的身子回来的林灼擦肩而过。一个人影从温栩房间闪出来,林灼以为是温栩回来了,刚惊喜地转过身,脸就垮下来了。
“……”
两人面面相觑。
林灼忍住想要报警的冲动,上下打量他一眼,干巴巴地道:“早,温栩呢。”
顾延青从客厅的水壶里倒了一些凉白开,用的还是温栩的杯子。林灼的目光过于仇视,就像顾延青把温栩怎么了似的。“早。他在睡。”喝水的空隙他看了眼林灼,然后说:“动静小点声。”
林灼斜眼:“……哦。”
温栩踏入礼堂的时候,毕业典礼已经开始了。人海茫茫,他一时没有找到顾延青的准确位置。在校领导致辞的环节,沉睡的林灼终于苏醒,刚睡醒就开始跟他吐槽顾延青,说他说话不太客气了之类的,然后要求温栩今晚不允许他再住进来。
情况比温栩想象中的还要糟糕。温栩一边头疼一边安抚,最后以他告诉林灼,他在冰箱里给他留了他最爱吃的早餐才结束了这个话题。
那天参观完顾延青的秘密基地后,他发现顾延青的生活照片很少,从小学到大学,被记录在内的不超过二十张,大学时期的更是少的可怜。今天是顾延青大学阶段的最后一天,温栩不想错过记录大学生顾延青的最后机会。
于是他特地找来尘封已久的相机,想记录下这天的特别时刻。
顾延青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结束时,温栩在台下为他鼓掌,掌声融进千万声中。是最不起眼的,也是最特别的。台上,台下,隔着遥远的距离,或许是心灵相通,顾延青好像看见他了。
毕业典礼结束时已经下午三点钟。温栩在礼堂门口静静地等待顾延青,他想到去年圣诞音乐节,那天他也同样在台下,与众不同的是,这次顾延青会选择奔赴他。
在结束大学生身份的最后一天,大学生时期的顾延青收到了来自他最爱的人的最后一个拥抱、最后一捧花。以及还未收到的最后一张照片。
温栩紧紧地拥抱着他,说,“毕业快乐,顾延青。”
和温栩在一起后,他就拥有了许多从前从未获得过的幸福时刻。
他紧紧回抱住温栩,并且永远都不想再松开手。在温栩跟他说毕业快乐的时候,顾延青回道:“我爱你,温栩。”
顾延青用自己的手机给他们拍了一张合照,并将那捧温栩亲手包的很鲜艳很漂亮的向日葵、百合混合花束框选入内,设置为屏幕壁纸。
在他打开自己的手机相册时,温栩眼尖地发现,他的相册里有很多张自己的照片,他提出要看被顾延青婉拒了。温栩觉得他是害羞,就板着脸故意激他:“不会是拍的我的丑照吧。”
顾延青说,“……你哪有丑照。”被温栩的亲吻和拥抱哄骗半天,顾延青才终于肯上当。
相册里的温栩几乎没有是睁开眼的状态,在床上睡着的温栩、在车上睡着的温栩、在办公桌上睡着的温栩。剩余的有一部分是在厨房、在吃饭,还有背影。
温栩大致地翻了翻,差不多有十来张,随口问道:“你拍这么多我的照片做什么。”
顾延青就说:“想你,你又不在身边的时候,可以看。”顾延青称这一行为为“解馋”。没有真人的时候,就只能看看照片。
说得好可怜的样子。温栩觉得他们每天二十四小时,至少会待在一起十小时。顾延青可能是患有某种饥渴症,温栩要随时随地满足他,他拉起顾延青的手,很善解人意地说:“请多来找真人。”
温栩决定搬家。他留在那个家的东西不多,昨天收拾出了两个纸箱的重要东西,今天决定全部搬走,与那个家做正式的告别。顾延青很支持他的决定,一定要坚持开车送温栩去。
到达小区楼下时,温栩莫名踌躇起来,他停下脚步抬眼去看刺眼的白晃晃的雪白阳光,映在那一栋栋楼房上时,那矗立的高楼俨然变成一具蒙上白布的灵柩。
温栩不喜欢这里。楼外温度很高,楼内却有股阴冷潮湿的味道。一种不详的念头驱使着他上楼。他下意识拉紧了顾延青的手。
顾延青反握住他的手,给予他安抚。
温栩用钥匙开门,刚打开门,一阵猛烈的穿堂风灌向两人,温栩下意识闭上眼,门对面的阳台没有关上窗户,衣物、物品被吹得乱七八糟、簌簌作响。眼睛被风吹得酸软,睁开眼时已有蒙蒙的泪水。
他从泪水中虚虚地望到阳台边一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他的衣角被风吹得翻飞,身形很模糊,几乎与他身前的天空融为一体,像摇曳的风筝。
温家航站在高板凳上偏头看了他一眼。
温栩总觉得他的四肢比他的大脑还要再快一步,等他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身体已经冲到阳台边,伸手想要抓住他,却什么也没有抓住,连一点衣角边都没有碰到。
温栩大脑空白了,身体僵硬着低头从十八米高的六楼往下看。
他像断了线的风筝,不再受控,轨迹也变得不可预测,迅速地自由地消失在温栩的视野当中。
成为凝结在地上的一团血红色。
温栩立刻拨打了急救电话。
顾延青从他身后捂住了他的眼睛,没有让他再去看。
明明是捂住了眼睛,温栩却感觉被真正捂住的是口鼻,他感到难以喘息,缓了很久很久,才把顾延青的手拉下来。
他想了很多,却好像什么也没想。脑袋像老式故障的电视机,伴随着轻微的“沙沙”声,布满了无数闪烁的黑白噪点,细小的雪花不停地抖动,最后信号消失在电波海洋中。
他的脑海中一片血色。
他又想到了妈妈去世的那天。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和这次一样,他什么都做不了,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流逝。
温栩失魂落魄地坐到自己的床上,神情惘然恍惚,连现实、幻觉、梦境都快分不清,好半天他才缓过神用干涩的嗓音对顾延青说:“……我没想到他会自杀。”
“我没想到他会死。”
温栩没有真的想过要他死。
顾延青静静地搂着他,轻柔地拍了拍他单薄微颤的脊背,他都不敢稍稍用力,怕一用力怀里的人就要消失了。“我们都没有想到。”他格外冷静理智地告诉温栩,“这不是你的错,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这样的家庭出不了讨喜的孩子,温栩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学会的只有冷漠和自保。面对这样的死亡,他一时流不出眼泪,也不知道自己难不难过。
六月暑天,他却觉得格外阴冷。温栩在自己整理好的纸箱上发现了一张信纸,没有署名,只有简单的几行字。发白冰冷的指尖捏着信纸,一行行默读下去,心脏的温度一点点冷却。
这么久以来,令他不解的、疑惑的、怀疑的,全都拨云见日了。
温家航一共留下两封遗书,一封给温栩,他告诉了温栩自己才知道不久的真相,他是温善行未离婚前和沈秋出轨所生下来的孩子。生前难以启齿,唯有死后才敢面对。另一封给他的亲生父母,他在信中写到,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能决定的,只有我的死亡。
在警方出具的尸检报告中写明温家航的直接死因为从高处坠落导致多发性损伤死亡,死亡性质为自杀。体表发现多处陈旧性伤痕,符合生前遭受外力击打的特征,可能与校园霸凌事件相关。
在听到“霸凌”这个敏感词汇后,沈秋彻底陷入绝望,哀嚎出声,泪流不止。等她反应过来后,她反咬一口,坚信这一切都与温栩有关,一定是他霸凌温家航与教唆逼迫他跳楼自杀,反正她的好儿子是绝不会平白无故地自杀,并且她还给出了一个合理可靠的“证据”,温栩患有精神疾病,他不正常,他完全有理由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