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所以你现在先乖乖睡觉。”
“好吗?”
直到顾延青又询问了一遍,温栩才从他的思绪中回过神,他很害怕顾延青会为此感到厌烦,但他并没有,温栩才稍微放下心,大半张脸藏在被子中,只露出一双眼睛静静地观察顾延青的脸色:“好、好的。”
顾延青俯身,低下头,微微蹙眉,眯着眼审视他。
温栩立刻领悟到他的意思,马上闭上眼,说:“我现在就睡。”
感觉到顾延青好像躺回原来的位置,温栩又突然感到很焦虑地睁开眼,俯身凑近他,一来二去地睡意都要被消磨没了。顾延青察觉到什么,睁开眼,偏头看着欲言又止的温栩。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温栩紧张巴巴地瞅着他说。
顾延青感到好笑地弯弯嘴角,抬手摸了摸温栩的侧脸,抬了下下巴,很耐心地看他:“你说。”
“可以亲一下再睡吗?”还没等温栩说完他预想中的这句话,他的嘴巴就已经碰到顾延青的嘴巴了,后面几个字淹没在亲昵甜蜜的亲吻中、吞咽在唇齿间。顾延青很迅速地直接揽过他的肩颈和腰肢,翻了个身,将人压在了自己身下,大手微微扣住他的脖颈,很用力、很用心地满足温栩提的要求。
意识再次清醒的时候,温栩正感觉自己被人搂得很紧,毫无意外,他又是从顾延青的怀中醒来的。在他睁开眼前,温栩乱七八糟地想,只要和顾延青睡在一起,十有八九他醒来的时候都在他的怀里。
温栩还没去细想,一睁眼,眼前猛地眩晕和稀碎绚烂的碎光让他的脑袋疼得更加严重,闷疼,温栩痛到说不出话,微微蹙眉,缓了好半天,才悠悠睁开眼。昨晚的窗帘没有拉严实,阳光照射进来,懒洋洋的光洒在两人的上半身。
大部分的阳光都落到顾延青身上,他的宽肩替他挡了绝大部分。难怪醒来的时候感觉那么刺眼。顾延青好像还没醒。温栩盯着他白皙肌肤上的那颗小黑痣发愣,正巧长在右侧锁骨上。
很晃眼,很惹人注目,温栩已经悄悄注意过很多回了,每每都忍不住要低头去看。
趁他睡着,这次温栩终于没忍住,抬手,轻轻地用食指指尖点了一下那颗痣。后又怕顾延青被发现似的,很快地缩回手。
温栩闭上眼,又睁开,不多时,头顶响起顾延青微哑磁性的嗓音,“还没看够吗?”
温栩被吓到,干咳了两声,尴尬地立刻闭上了眼睛,好像正打算装睡,但过了几秒,又无奈地睁开眼,反正都已经被发现了。温栩随意地哼哼几个音节,打算蒙混过关,算是回答过顾延青的问题。
顾延青其实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一睁眼就发现温栩缩在他怀里,盯着他的锁骨发呆,还悄悄用手去碰。
被抓到,还装作若无其事。
又可爱又好笑。
顾延青抓住他想要缩回的手腕,主动扯开话题,“周末,不打算再睡一会吗。”
“不了吧,睡了很久了,感觉头都开始痛了。”话音刚落,顾延青的长指就摁到温栩的太阳穴上,轻轻地给他揉了揉,温栩很快就握住他的手指道:“还有你说,醒来后,要带我去见妈妈的……”
“嗯,说话算数。”
温栩抬眸看他,问道:“那……起床?”
顾延青垂眸,似笑非笑地看他,然后低声问:“所以,你刚才在看什么?”
很明显地感觉到怀里的人僵硬了下,“……也没什么。”温栩小声为自己辩解,但他实在承受不住顾延青嘴角和眼神流露的笑意,和似有似无的压迫感,就伸出指尖点了点,主动招了:“这颗痣。”
被他用手碰过的位置,就像被小羽毛轻轻拂过。顾延青想起自己锁骨上的确有一颗痣,他日常穿的衣服衣领不会太低,所以他本人也没怎么注意过。
顾延青了然,就笑着问他:“好看吗?”
温栩居然很正经地回复他,一板一眼的,他盯着那颗痣,思索着说:“长在这里,有点儿,性感。”说完,他顿住,然后微微朝前凑过去,小心翼翼地亲吮了一下,在那颗痣的位置上。
顾延青僵硬住,心中紧绷、坚守着的高塔突然轰然倒塌,他毫不犹豫地将人压在身下,紧扣住他的后脑勺,低头吻住他的唇瓣,不容许他挣脱,也不容许他再说出一些令他情难自抑的话。
“这是你活该的。”他含糊地说。
大概是从他第一次自残开始,他就没有再去见过妈妈了,他没有脸面也不想要让妈妈看到现在的自己,如果她知道自己变成这样,她一定会很伤心。一想到这温栩就会感到羞愧和无地自容,他只好欲盖弥彰地穿上长外套,试图掩盖手腕以及手臂上的疤痕。
顾延青走进来,盯着镜面中的温栩,轻声问:“好了吗?”
“好了。我们走吧。”温栩看着他说。他承认他有私心,他想要妈妈也见一见顾延青。
路过花店时,温栩特地让顾延青停下,他进去挑了两捧花,一捧是白百合,送给妈妈,这是她最爱的花,另一捧是黑玫瑰,送给顾延青。顾延青挑眉接过花,眉眼分明是含笑的,却要故作不在意地道:“要收买我吗?”
温栩偏头看他,不太理解地“嗯?”了一声。
他反应了一下,说:“你就当是我在哄你。”
顾延青定定地看他,认真道:“哄我,一捧花不够。”
“起码,还要一个吻吧。”
温栩就乖乖亲了他一下。
顾延青就忍不住笑了,温栩发现,他真的很好哄,也很容易收买。
公墓位于这座城市的远郊,附近有山坡以及河流,有很多常绿的植物和花卉,是非常优美宁静的缅怀空间。温栩以前会经常来这里,几乎每个周末,他都会乘坐一个小时的公交,带水果或者鲜花,和妈妈讲讲悄悄话。
从前都是他一个人,今天却很不一样。
他半跪在墓碑前,弯腰静静地清理墓碑前的杂草与落叶。
面庞时不时有徐徐微风吹过,他闭上眼,双手合十,像许生日愿望那样虔诚。他想,妈妈也知道了他对身旁这人的心意吧。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是和妈妈一样很擅长钢琴的人。是很特别的人。
可他却没有勇气与他在一起,他这样的病人,会给顾延青的生活带来很多烦忧,他不想看见顾延青的生活变得糟糕。和糟糕的人在一起,是会这样的。
经过温栩的许多验算与推演,他判定他们并不合适在一起、成为恋人,而且温栩心中有预感,可能没多久他们就会自然分开了。
两个人,迟早都会分开的。
他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所以今天一定要带顾延青来。不然以后一定会后悔。
对不起,妈妈,我很久没来看过你了,因为我生病了。温栩在心里默念,但我会从现在起好好治病,按时吃药,早日康复,切勿担心。
顾延青站在他身侧,垂眸看向墓碑右上方的那张照片,照片泛黄陈旧,是很多年以前的老照片了,但依旧能从那张清丽姣好的面容中看出几分温栩的影子。他是长得像妈妈的。
顾延青盯着温栩头顶的发旋发了一会儿呆,不自觉笑了笑,然后学着温栩的模样,闭上眼,双手合十。既然温栩都带他来了,顾延青想,这是算见家长的对吧?他应该说点什么呢。
犹豫半天,他在心里默默保证,我会替您好好照顾他。
两人发丝、衣角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保持着一种静谧同频的韵律,这一刻仿佛世界都静止了。
顾延青睁眼的时候,发现温栩与他并肩站着,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瞳孔乌亮亮的,闪着光,像某种小动物。在温栩妈妈面前,顾延青忍住没有亲他。温栩很好奇地问他:“你跟我妈妈说了什么吗?”
顾延青沉默了一下,似乎并没有打算说出来,他不说答案,温栩就凑在他身边,等着他回答,两人并肩朝公墓出口的方向走去。顾延青动了动嘴角,温栩就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又要我猜吗。”
顾延青这人很坏,从来不会好好跟人说话。
顾延青就笑:“猜吧。”
温栩:“好吧,”他想了想,但很快放弃,“可我真的猜不到。”
顾延青点了点嘴角的位置,温栩心领神会地亲在那里,“说吧。”
顾延青保持着神秘:“说了——你的坏话。”
温栩很诧异地瞪圆了一下眼睛,坏话?然后他果断道:“不信。”顾延青不是那样的人,但他还是没忍住问顾延青:“那你说说,你说了什么坏话。”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顾延青就说:“我跟阿姨说,温栩,这个人呀,小孩子得很,晚上非要我抱着亲着哄着,才肯睡觉。”
“……”温栩屏住呼吸,睫毛快速迷茫地颤动着,像在细数自己的罪状。
顾延青说了一个很不像事实的事实。
不像事实的是,温栩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小孩子,事实是,他的确和顾延青每天亲亲抱抱再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