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嗯。”陈玦淡淡地应了一声,“你不要吗?”
  “我不要!”
  陈玦挑眉:“真的?”
  顾思意表情认真说:“真的!除非你现在说清楚。”
  “那正好,不说了,我累了。不想做,你去洗澡吧,”陈玦把他从腿上抱下来了,“要我帮你还是自己去?”
  顾思意盯着他看几秒,把上衣脱下来,丢他身上,说:“呵呵,没意思。”
  陈玦接住了他的衣服:“我不是洗衣机。”
  顾思意:“二十三岁,天天喊累,我看你是不行吧?”
  陈玦对此表情淡定:“是谁前天让我去做手术缩小一点的,说好大好猛承受不住的是谁?”
  “是我吗?我没说,你录音了吗?没证据吧,你就是不行!”顾思意丢下这句话就进浴室了。
  洗完澡,顾思意关了灯,爬上床,背着他睡觉,被陈玦伸手臂捞过去了:“离我那么远是想做什么?”
  顾思意无效挣扎了两秒:“因为我想自己一个人睡觉。”
  他强调是“一个人”。
  陈玦从后面圈住他的腰,胳膊把他收紧些,鼻尖轻蹭着他的后颈,温热的呼吸洒落下来:“是吗,我没看出来。”
  顾思意说:“没看出来只能代表你的眼神不好,不代表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背靠着陈玦温热的胸膛,身体处在非常放松的状态。
  房间安静了许久,顾思意忍不住轻轻动了动,转过身来,面对着陈玦,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肩窝,腿主动缠他身上。
  陈玦闻他身上的沐浴露香味,嗓音懒:“小思意,你又改变主意,要做了?”
  顾思意声音闷:“……那不是的,谁让你顶着我的,我不舒服。”
  陈玦:“那你求我?”
  顾思意头仰着离开了些,在黑暗里盯着他:“你怎么翻来覆去就这个爱好?能不能有点新意?”
  陈玦:“你翻来覆去不就一个爱好吗,我也一样,你要什么新意,换鞭子吗。”陈玦已经发现了,他就是特别爱看顾思意撒娇的时候求他,倒不是恳求,就单纯喊哥哥跟卖萌撒娇,他就吃这套。
  所以顾思意开始求他了。求一声,陈玦才会亲他,让他继续求,再继续下一步。
  黑暗里的空气很柔软,两人温热的呼吸逐渐交织在一起,穿插着一声声祈求和回应。
  翌日早晨,顾思意回学校上课了。
  陈玦站在衣帽间的穿衣镜前,修长的手指一颗颗扣上袖口的扣子,黑衬衫衬托出手腕冷白的肤色。系好领带时他微微低头,眉眼深邃清冷,镜子里的他依旧沉静克制得毫无瑕疵。鼠灰西裤勾勒得双腿笔直修长,踩上漆黑皮鞋。
  九点半,他推开律所办公室的门,才刚踏进去,史蒂夫就迎上来,嘴角带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你,陈,初级合伙人位置定下来了。记得下周来参加合伙人会议,带上十五万英镑的支票。”
  陈玦停下脚步,沉默两秒后说:“抱歉史蒂夫,我还没打算接下来。”
  史蒂夫笑意瞬间凝滞,错愕地盯着他:“what?!你这还需要考虑?”
  “再给我几天时间。”陈玦神色平静,声音里没有丝毫犹疑,“我还没做决定。”
  史蒂夫皱眉看着他,像在看一个疯子,满眼难以置信:“你认真的?你知道这是多难得的机会吗?”
  陈玦只是淡淡点了下头,转身走出门去。
  门外走廊里,gordon正好路过,穿着黑色三件套迎面走来,视线在他脸上停了一秒,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可惜了。我对你的选择感到非常失望。”
  gordon以为陈玦是真的准备为了那个化工厂案辞职,觉得他不聪明又天真。心善是件好事,这是律师应具备的品德,可陈玦现在这样就是愚蠢了。
  陈玦没接他的话,看也看他,和他错身离开。
  顾思意回学校后没闲着,一边要复习,一边要去和社团接洽。
  上午下课,他特意兜了一圈,从学院正门穿过草坪,慢下脚步,将手里厚厚一沓a4纸张交给绿藤社的主席,顺势压住最上面那张传单的一角,低声说了句:“换标题,我写好了。别用原来的了,会被抓漏洞。”
  那是他花了一夜改出来的文案。不是“布朗化工致癌毒气”、“某家族买通政府掩盖污染数据”这种一看就会惹祸的字眼,而是一串审慎包装后的文字:
  “谁在为h区的死亡数据买单?”
  “过去十年,郊区儿童白血病发病率上升41%,你还相信它只是一场巧合吗?”
  “一家老牌英美顶级律所即将‘合法’代表污染制造者。我们还有说话的空间吗?”
  字体是醒目的红黑两色,但从头到尾,没有出现“布朗化工”、“污染”、“犯罪”、“gordon kim”这类高风险名词。但下方被顾思意小心地嵌入一行公开资料链接,连接到一篇法律报社早前发布的企业法律动态简报。
  一旦点击进去,熟悉这个行业、关注法务新闻的人就明白是谁。正义的法学生们肯定会对“律师替污染者开脱”这件事感到相当愤怒。据顾思意所知,他的同学里,家族用linklaters的法务不在少数。
  顾思意站在远处看着那些传单被社团同学一张张贴上告示栏,草地上三两个学生驻足翻看,嘴里交头接耳。
  午间,他回到宿舍,没有吃饭,直接打开笔记本,登上一个从未使用过的匿名邮箱。他将pdf文件整理好,发往一个精心挑选过的收件列表——
  邮件发完,顾思意退回主界面,把账号注销,文件清空。
  几天后。
  律所的合伙人会议准时召开,会议室里安静严肃,长桌四周坐着律所高层。
  gordon坐在椅子里,目光冷淡,偶尔扫一眼腕表,似乎很确定陈玦不会出现。
  其他合伙人们也在窃窃低语,眼神各异,有些惋惜,有些不解,也有人在摇头叹息。
  “他真就不来了?”一个年长的合伙人压低声音,向旁边的同事侧身,“可惜了,这可是他自己打下的客户线,二十三岁,升得比谁都快,居然放弃了。”
  “他手里有多少客户,他能带走吗?”合伙人们真正关心的是这个。
  “我不认为客户们会跟这么年轻的小律师走,他是不错,不过……”
  门口却在此时毫无预兆地打开了。
  陈玦走进来的一瞬,会议室内所有人的目光几乎同时落在他身上。
  黑色高定西装包裹着宽肩窄腰,东方骨相的俊美面容一如既往。
  gordon脸色未变,眼底出现一瞬的意外之色。其他合伙人们神情变得微妙而复杂。
  陈玦却视若无睹地拉开椅子坐下,抬起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开口道:
  “抱歉,我迟到了。”
  史蒂夫松了口气,笑起来:“十五万带了吗?陈,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他非常看好陈玦,成为初级合伙人,也是他力排众议,以及靠陈玦这一年以来办的案子签的客户,打动了诸位合伙人。
  陈玦没有急着开口,把随身带来的公文袋打开,从中抽出一沓厚实的材料,一页页摊开,放在每位合伙人面前。
  桌面上传来静默翻动的纸张声,一个合伙人忍不住道:“你这什么意思?”
  “布朗化工,过去十年,六次行政警告,两次法庭应诉,一次公众危机。”陈玦没有抬眼,只念出手中文件的内容,“gordon,八年前你赢了案子。污染未被定罪。但从那之后,你当时所在的律所失去了几个医疗机构客户,七个环保项目,和一个公共法项目投资基金。现在,你还要再重蹈覆辙一次么?”
  没人说话,纷纷看向了接这个案子的gordon。
  gordon坐在桌对面,身形挺拔,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没有系领带,露出锁骨,整个人像是一把冷而锋利的银刀。
  他没有立即反驳陈玦,而是推开一份自己准备的材料,表情冷静:“这案子我看过了。三十七个原告,数据未经认证,污染数据是对方自采,采样链不完整,医疗记录模糊,律师团队连主控资格都没拿到。更重要的,这批原告背后,是八年前在社交媒体公开攻击我的那个家伙,他在作秀。”
  他翻开第二页:“我调出了他们所谓重金属超标的分析表,仪器检测等级不足,采样地点并不靠近布朗工厂,而是更靠近上游一家造纸企业。”
  gordon的语气不显攻击:“陈,你想接这个案子吗?这是你不打算当合伙人的原因?攻击我们的客户?”
  他微笑,声音如冰水滑过黑色玻璃长桌:“你要知道,在这个法域里,你对上我,胜诉率是0。”
  几位合伙人明显动摇了。
  他们低头翻看gordon的材料,又望向陈玦,脸上写着疑问、迟疑,甚至一丝轻微的……赞同。
  终于,靠近主位的一位资深合伙人发声:“陈,你说这个案子会带来负面影响,指的是什么?我们看不见有媒体报道,也没发现诉状扩散得太广,既然目前一切都在控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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