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一次发现时,化玉的面积只有绿豆大小,如今已扩散成一枚铜钱大小,也许有一天,玉化会扩散到他的全身,他会重新变化成一块玉雕的人像。
宋白玦将一捧无根净水泼洒在玉化的肌肤上,希望它扩散慢些,让他能救更多的人。
崔臻桐在宋白玦的卧房里等了许久,直到宋白玦跨出温泉,披着浴衣回到卧房。
崔臻桐立即拿着早已准备好的衣裳上前,体贴的要为宋白玦穿上。
宋白玦依旧未让他近身,单手拿了衣服随便施展仙术,崔臻桐为宋白玦选的月白色衣裳便穿在了宋白玦身上。
穿上新衣的宋白玦周身散发出柔柔白光,整个人都似一轮温和的月。
崔臻桐虽未获得近身的机会,但依旧为宋白玦穿上这衣服的美貌赞叹。
来不及过多赞叹,崔臻桐又将宋白玦引至一面桐镜前,自己则手拿木梳,轻轻捧起宋白玦一缕柔顺微湿的黑发。
与崔臻桐满眼的深情不同,宋白玦表情冷漠“不必劳烦你动手。”
崔臻桐这次没舍得放手,执拗的攥着那一缕发。
青翡见二人僵持着,走上前想缓解气氛“不如让我来。”
宋白玦没有犹豫地点了头。
崔臻桐纵使再不愿意,也只能将手中桃木梳递给了青翡。
青翡拿着木梳,轻轻为宋白玦抚平一头黑发。
宋白玦不再理会梳发这件小事,又忆起他心心念念的人间来,挥手为眼前的铜镜稍加法力,那铜镜便显出人间景物来。
宋白玦自铜镜中仔细观察人间万物,寻找需要他帮助的人们。
忽然他将铜镜停在一处奴隶贩卖市场里。
那是一处奴隶贩子聚集的黑市,宋白玦曾几次出手整治。
可那些可恶的人牙子下次再换个地方,又将卷土重来。
因此宋白玦对这奴隶市场格外关心。
他在那群可怜奴隶中扫视,却有两个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一个是新洲之主纪慈,另一个幻山绮梦宗宗主李姚。
二人头上都插了根草,跪在奴隶市场最显眼的地方,显然也属于将要被发卖的奴隶。
纪慈双手双脚都戴着粗黑铁链,身上是清晨离开新洲时,专门找信得过的手下打的一身青紫。
此刻头发随意披散着,嘴角缺水开裂,身上一件粗布衣裳随意裹着,让他在寒风中显得越发可怜,更像一个即将被发卖的奴隶。
曾经受人欺凌的家奴经历让他得到宋白玦的怜爱,如今他想通过将自己重贬为奴再见宋白玦一面。
他寻了许久,找到此处黑市,不想有个与他同一想法的李姚,此刻跪在他对面,与他四目相对。
李姚脸上抹着黄泥,也穿着一身粗麻衣服,上衣用粗糙的针脚缝了几块补丁,有只裤腿甚至少了半截。脖子上套着两指粗的项圈,用链条与扣在四肢的手铐脚铐相连,极大限制了他的动作。一身装扮比纪慈还像奴隶。
二人互相瞪了一眼,便不再看彼此。等跪了两个时辰终于有买主来看。
买主戴着面具遮掩了面容,说明此番前来是想买个力奴回矿场采石。采石场日晒风吹,伙食也不好,不是什么好去处,其他奴隶都往后躲,唯有纪慈和李姚往前挤。
纪慈率先说“奴力气大,一个顶三个,定能做好。”
李姚也紧跟着介绍自己“奴可以一日工作十二个时辰,且不需要吃饭。”
纪慈“奴只需要三文钱。”
李姚“奴不要钱。”
纪慈“奴还可以附赠一把上古白玉扇。”
“……”
二人你一眼我一语,贱卖自己,不在乎所得,不在乎将面临的苦难,只在乎能不能顺利成为奴隶,能不能惹宋白玦怜悯重把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那矿洞主人见二人剑拔弩张的气焰,暗想这二人定不好惹,匆匆离了去。
买家走了,二人又彼此哼气一声,继续跪着发卖自己。
发卖他俩的摊主却不乐意,一人给了他们一鞭“争什么争,把人都吓跑了。”
二人沉默挨了,不吭一声。下次又来买家,依旧互相压价,争着发卖自己。
最终大族管家买家奴,种田的地主买田奴,甚至花楼里买好看的小倌,二人完全不挑都争着去。
就这样跪了一下午,晒的满身的汗,挨了愤怒的摊主几百鞭子,还是没把自己发卖出去。
纪慈愤愤地看着对面坏他好事的李姚想,这渣男凭什么和他抢。
自听说素玉前世叫宋白玦,纪慈便将宋白玦的生平经历查了一遍,因此他听过李姚的名字,知道李姚是如何在极苦狱的牢狱中骗了宋白玦,又是如何剜了宋白玦的心。
纪慈哼出一声不屑的气音“卖惨也要看卖惨的人,也不是谁都能卖的惹人怜爱,也不是谁都能让小玉回心转意的。”
“我要是小玉,你这种狼心狗肺的骗子再惨,我也不会看一眼。你还是别白费功夫,早些回家歇着吧,别耽误我见素玉。”
被嘲讽的李姚同样也不满纪慈。
一个不过是运气好,趁白玦转世失去前世记忆钻了空档才能与白玦相识的家伙,一个全程需要白玦照顾的可悲家奴,凭什么和自己争宠。
李姚反唇相讥“不过是本尊的一个替身,趁本尊不在,窃得了白玦对本尊的爱。有什么好得意的。”
纪慈皱眉“谁是替身?你胡说什么!”
李姚故作惊讶,说谎与演戏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你竟不知道。”
“本尊曾被魔尊所俘沦为魔奴,屡遭魔尊欺辱。白玦彼时为魔后,几次三番救我,我与他便是在当时订了情。”
李姚亮出额头魔奴之印,这曾是他的耻辱,如今竟成了他赶跑情敌的利器。
接着李姚又抬头与惊讶的纪慈对视,让纪慈将魔奴之印看的清清楚楚“这苦命鸳鸯的故事是不是很耳熟,跟你曾沦为家奴,被白玦所救,于是互生情愫,是不是如出一辙。”
“那么,你说说,你被白玦看上,是不是因为像我呢?”
纪慈遭了蛊惑,心神动摇,毕竟他比李姚晚来许久,一到关于素玉的事情就自卑的很,心里也没底气。
他错认无阙做素玉的替身,没想到有一日,竟也会听到自己是他人的替身。
他初是失落,接着又不愿相信,白玉扇子挥出,抵在了李姚的命门上“你骗我。”
李姚哈哈一笑“你也清楚,你当时跪在地上给林家公子做狗,若不是像我三分,你凭什么能得白玦喜爱,凭你做狗做的好吗?”
“承认吧,白玦只是看你可怜,同情你,对你绝无半分喜爱。”
“闭嘴。”李姚一番话,成功引出纪慈心中不愿提及的往事,纵使他已贵为一地之主,纵使他已将林冲天改造成在地上爬的狗妖。跪在地上给林冲天磕头,擦鞋,自辱的经历,依旧让他在素玉的众多追求者中抬不起头。
李姚没被他吓住,还要迎着纪慈的怒气开口。
纪慈见威胁无用,眼里已有杀意,若他杀了正主,那他便不再是替身。
白玉扇子注入灵力,毫不犹豫自李姚命门攻下,在触及李姚身体的瞬间,李姚忽然意味深长地一笑,化作一堆蝴蝶散去。
接着周边的街道,路过的行人,纪慈刚刚踩过的土地,全部消失成一片无边无际的黑。
纪慈站在原地,左右张望间,脚下出现一条发光的路。
他顺着路而去,黑暗散尽,也至路的尽头。
素玉站于踏云门宗门前的万丈石阶前,正笑着等他。
纪慈忙加快脚步上前,呼唤素玉的名字,却在即将触及到素玉时被素玉躲开。
“你是谁?”素玉像不认识他一般“你不是李姚,你是谁?”
纪慈又向素玉身前快步走了几步,着急的喊“小玉,我是纪慈啊。”
素玉边向后退边摇头“我不认识你。”
纪慈不想吓到素玉,站在原地为他解释“我是你在踏云门救下的小家仆纪慈呀,你还为了我去求裴宗主帮助,甚至最后舍了自己的性命。”
素玉似是极力的思考了一番,却还是摇头“你和李姚的经历很像,但我确实不认识你。而且我不需要替身的,我要等李姚来。”
纪慈的头开始发痛,素玉的身影变成千千万万个,围绕在他身边,不断摇头,不断重复着“我不认识你……我不需要替身。”
“不认识,不认识。”
“替身,替身……”
纪慈猛的睁开眼,咆哮着从李姚的幻术里醒来。
“怎么样?认清现实了没?”李姚双手抱臂看笑话一般看纪慈在幻境里发狂。“若是你还不走,再遇见白玦,他便如刚刚那幻境一般亲口说出幻境里的话来,不知你能不能承受的住。”
纪慈被彻底激怒,恶狠狠地瞪着李姚,顷刻间周身聚起风暴来,要与李姚决一死战。
宋白玦在天界的铜镜里便正好看见这二人争相发卖自己不成,竟恼羞成怒要为了宋白玦打起来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