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你受伤了?!”少年嗓音发颤。
  他低头看向衣服上的血迹,迷茫了一瞬,赶紧摇头:“不是我。”
  段栩然不信,把他拉到自己面前,仔仔细细摸索了一遍。
  衣服没有破损的地方,的确不是他的伤。
  段栩然脚下一软,一屁股坐下去,大口大口喘气,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小声笑起来。
  “太好了,不用花钱了。”
  男人蹲在他身边,讷讷地摸了下后脑勺。
  劫后余生,段栩然有了力气,转身去观察艾拉的儿子。
  他这时候才发现,小朋友的头发被剃了个精光,圆溜溜的,在雪地中微微反光。
  他脱下自己的帽子给对方罩上,然后问小渊:“这是怎么回事啊?他怎么了?”
  小渊回忆了一下闯进手术室时的场景,说:“他们要割他的头。”
  段栩然吓一跳:“割头?怎么割?你是说用刀这样?”
  他比划了一下,小渊点点头,段栩然忍不住笑:“这是做开颅手术。”
  他刚才检查了一圈,小男孩的光脑袋上没有任何创口,应该是小渊去得及时,还没来得及开。
  艾拉姐不是说小宝的问题在脑子里吗?那会不会……这种情况就是需要做开颅手术的?医院会不会真的在给他治疗?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了出来。
  小渊说:“不知道。房间里还有四五个,不过都死了。”
  段栩然呆了须臾,脊背上霎时升起一阵砭骨的寒意。
  四五个?都死了?
  不等他细想,不远处轰然响起连串的爆炸声,还有地动山摇一般,建筑物坍塌的声音。
  段栩然惊恐地往那个方向望去,能看到泛着红光的烟尘缓缓飞扬。
  尖锐的警报声响彻整片区域,不出一分钟,全副武装的警卫队从小巷外经过,鱼贯进入医院。
  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聚拢过来,嘈嘈杂杂地讨论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人发现小巷中的他们,开始投来窥探和探询的视线。
  “哎,你俩听见了吗?那边是……”
  一个中年男人朝巷中走过来,似乎想要跟他们八卦两句。
  段栩然急中生智,扑过去圈住小渊的脖颈,把他往自己身前猛地一拉。
  刚好把小男孩夹在两人中间,也顺便挡住了小渊身上的血迹。
  小渊幽黑的瞳仁瞬间扩张了一点。
  段栩然没留意,他一边踮起脚贴上小渊的脸颊,装出一副如胶似漆的亲昵模样,一边用余光紧锣密鼓地盯着中年男人。
  “嘘,别动,头再下来一点。”
  少年温热好闻的气息吐在男人耳边,像羽毛轻飘飘拂过。
  小渊浑身僵住,像一截硬邦邦的木头,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中年男人见到这副情状哪有不明白的,嫌恶又垂涎地呸了一声,走开骂道:“没钱开房吗狗男女!”
  小渊的身形几乎将段栩然完全笼罩其中,他只看见两只白皙的手,下意识就觉得是女人。
  段栩然松了一口气,紧绷过头的手臂也放松下来,软绵绵地挂在小渊身上。
  “还好还好,算我机智。”
  他咕哝两句,眼眸一转,小渊高挺利落的鼻梁在视野中放大。
  上面有一道不短的黑灰印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去的,凑近了还能闻到硝烟的味道。
  段栩然伸出手。
  小渊浑身的肌肉猝然绷紧。
  段栩然皱眉笑了一下:“你紧张什么?怕我打你吗?”
  说完他用指腹轻轻擦掉那条印子,然后拍了拍男人的头,“没有受伤,做得很好,值得表扬。”
  男人的眼睫抖动了两下,如同受到蛊惑一般,不由自主地向少年俯身过去。
  “对了!”段栩然倏地站直身体,“艾拉姐还没有出来,怎么办?她不会出事了吧?”
  小渊:“……”
  他摇晃了一下,站稳,沉声道:“不管她,我们先走。”
  “可是……”
  段栩然还想说什么,但眼见外面的人越来越多,警卫队甚至开始拉警戒线,准备清空人群,也改了主意,“好,我们先回家,回家等。”
  临行前艾拉交代过,无论如何,要先保障她儿子的安全。
  其他的,先听天由命吧。
  -
  趁着夜色和混乱,两人返回艾拉家中。
  将孩子安顿好以后,段栩然一直处于高压状态的神经总算得到放松。
  倦意成百上千倍袭击了他,他再也控制不住,在沙发上靠着小渊的肩膀睡了过去。
  段栩然睡得很熟,直到开门的声音惊醒了他。
  艾拉回来了。
  除了肩膀和小腿中弹,还有几处皮外伤和手臂骨折。幸而她及时给自己用过强效药,没有因为失血过多倒下。
  他们都活下来了。
  艾拉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儿子。
  段栩然没有跟她说“割头”的事,也不许小渊提,但艾拉或许已经猜到了,她抱着儿子的光头哭得很伤心,眼泪中又有点死里逃生的庆幸。
  离开前,艾拉把差不多有手掌那么高的两摞星币交到段栩然手中。
  段栩然只留了其中一叠。
  “算你雇佣小渊的报酬,”他说,“我也没做什么,就不用了。剩下的你都留着吧。”
  艾拉看看少年,又看看他身后的男人,今晚第一次露出笑容。
  “谢谢,”她眼中带着一丝担忧,“快回去吧,这几天别再过来了,也别再联系我,避避风头。”
  段栩然困倦地倚在小渊身边,和他一起向门外走去。
  “等等,小段,”艾拉叫住他,“你过来一下,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段栩然:“什么事啊……”能不能下次再说?
  艾拉十分坚持,她把段栩然拉到一边,避开小渊的视线范围,低声说:“你问过小渊的身份吗?”
  “他失忆了,不知道自己是谁,”段栩然说,“怎么了?”
  “我以前在军团服役,”艾拉说,“待了很多年,直到有了小宝才离开。”
  段栩然疑惑地看着她。
  艾拉深呼吸,缓缓道:“我今晚,见识了小渊的本事。他的身法我觉得挺眼熟,像是军团里培养出来的。”
  段栩然不明白:“你想说你认识他?”
  “不,我不认识,”艾拉说,“我就是想告诉你,他不是普通人,你要小心。”
  “军团的人,都是些嗜血残酷的怪物,无一例外。”
  “小段,他不是良配。”
  第20章
  段栩然魂不守舍地走出艾拉家大门。
  外面下雪了,冰凉的雪片在寒风中打着旋落下来。
  小渊一袭黑衣,站在雪地里抬头看天,
  他仿佛不知道冷。漫天雪花飞到他鼻梁上、眉骨上,化成水滴滑落,他才不堪其扰地抬手擦一擦。
  傻愣愣的。
  像一条等待主人的,忠实的大型犬。
  “小渊。”段栩然叫他。
  男人转头,原本淡漠的眼底浮出一抹亮色,大步走到少年面前,“走吗?”
  段栩然点头:“嗯,回家。”
  回程途中,段栩然一直没吭声,埋着头一心一意把脚下的雪踩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走到一半忽然被人拉住。
  “嗯?”他疑惑地看向小渊,“怎么了?”
  小渊:“你是不是困了?我背你。”
  说完,他走到小渊面前蹲下来。
  段栩然迟疑了几秒钟,依言爬到对方背上去,抱住他的脖子。
  小渊轻轻松松起身,背着他继续往前走。
  因为医院的爆炸事件,阿尔法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城区内处处都是乱糟糟的人群和呼啸而过的飞艇、悬浮车,乌烟瘴气。
  但段栩然心里却十分安静,好像连雪花落下的声音都能听见。
  掌心下宽阔温热的后背,还有鼻尖熟悉的气息,都让他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
  “小渊。”段栩然又叫他。
  小渊:“嗯。”
  段栩然:“你想起你要找的人是谁了吗?”
  小渊:“没有。”
  段栩然把头贴在小渊的脖颈一侧,听着耳朵下传来的脉动,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自言自语:“那等你以后找到他了,能不能也不要走?”
  他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淹没在喧嚷中,不会有人听见。
  男人却应道:“不走。”
  段栩然抿着嘴唇,头不小心撞了一下男人的肩膀。
  过了一会儿,他摸摸小渊后颈窝里的发尾,说:“哎,你头发都长长这么多了,等回去我给你剪剪吧。”
  小渊:“嗯。”
  段栩然满意了,偷偷弯了一下眼睛,搂紧小渊的脖子,男人顺手把他网上掂了掂。
  反正他又不要小渊配,良不良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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