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饶春白眼前一晃,已经来到了另一片天地中。
雾气散去,所见的景象逐渐清晰。
暴雨如织,海浪高高仰起,张开血盘大口,几乎要将所有人吞没。
“……船长,船尾破开了一个大洞,要沉了。”
瞬息,饶春白得知了所有的讯息。
这是一场考验。
他必须要让船在暴雨中抵达目的地。可以不择手段,一切全看他的选择。
副手的话传入他的耳中:“船的吃水线太深了,再这么下去,就要船毁人亡了。”
风雨飘摇间,他看见一张张惊恐慌乱的脸。
这艘船不仅载货,还渡人。货物价值不菲,只要抵达彼岸,所有的东西都能化作灵石,带出问心蜃境。而人,都是累赘,大多老弱妇孺,还能听见其中婴儿啼哭尖锐,引起本能的烦躁。
副手和船夫等待着他的指令。海水从破洞涌出,已经浸湿到了脚踝。
饶春白:“……舀水,修船。把吃水深的货先扔下去。”
同样的画面,做出的选择不同。
顾长然当机立断:“把这些没用的人都推下去!别浪费船上的位置。”
不管是什么命令,副手都照做。
船上的其他人不肯束手就擒,开始反抗。船夫也畏手畏脚,不敢下死手。
场面一度失控。
眼看着船又沉下半寸,顾长然一脚踹开副手,毫不留情地夺过妇人怀抱中的幼儿,高高举起,“咚”得一声扔入了水中。
一声啼哭过后,缓缓消失在了水面下。
第15章 问心无愧
蜃气吞吐,化作一道道光幕浮现于半空中。
上面出现的背景相似,可主人公做出的选择不尽相同。
有选择保人的,有选择抛下货物的……不管如何,都一一呈现在幕布上,任人点评赏阅。
独属于顾长然的幕布关注的人最多。
雷霆闪过,风雨飘摇。
船只在海浪的裹挟中脆弱不堪,好几次都险些被吞没至海底。
船上,有人跪下求饶,将头都磕破了,说自己的家中还有幼子嗷嗷待哺,愿意以全数身价买一条命。
顾长然不为所动:“刚刚推下去的,就是别人的幼子。”
母亲终于反应过来,一声尖叫,直接冲去风浪中,不停地挣扎着寻找她的孩子。
船夫都有面露不舍之情。
顾长然:“算她识相,自己跳下去,还省得我动手。”他冷冷道,“谁心有不忍,就一起下去陪她。”
船上的客人都被推下去了,还剩最后一个。
那人赫然生着徐宁的脸。
梨花带雨,惊惶不安,我见犹怜。
“长然哥,连我也要扔吗?”
顾长然一顿,拦住了手下:“……不用了。”
船上的人少了一大半,稍微减缓了一些沉势。可要是风暴再继续,依旧逃不掉船毁人亡的下场。
副手提议:“可以扔一些货物下去。”
顾长然:“不是还有人吗?”
副手一怔:“谁……”
未竟之语残存在了咽喉中,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一把长剑刺穿了他的胸口,用力一推,直接从船头跌落下去。
客人没了,接下来被推下去的就是船夫。
甲板上的鲜血落了一层又一层,连雨水都冲刷不干净。
最后,船上只剩下了顾长然与“徐宁”二人。可还是差一点,只要再扔下一个人或者一箱货物都够了。
“徐宁”颤巍巍地说:“长然哥,我好害怕。”
顾长然抱住了“徐宁”,安慰:“没事,很快就结束了,……很快。”
“徐宁”一脸信任,靠在了顾长然的肩头。
风雨中,有情人相拥。如此唯美的画面,只停留在了这一刻。
因为下一眼,“徐宁”就被推下了船只,单薄而又美丽,瞬间就被海浪吞噬,化作了泡沫。
顾长然站在船头,垂下眼皮:“……至少还留你到最后一刻,对你算好了。”
转过头,沾满血迹的手抚摸着船上满载的货物,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
有了这些钱,他足以赢下潜龙会,也可以还清金玉堂的债务与飞剑贷。
到时看不起他的,都将跪在他的面前,俯首称臣,尤其是饶春白……哼,有眼无珠。
至于徐宁……小师弟对他这么好,肯定愿意为他牺牲付出的。
日后,就算他拥有了无上荣光,领悟了绝世剑意,也依旧空缺了一块,会对徐宁夜夜思念,默默落泪的。
蜃珠吐着雾气。
将人心中最原始的本性显露无疑,甚至还变本加厉。
“顾长然心够狠,够自私……我喜欢。”
“有意思,还背着金玉堂的债务吗?难怪这般孤注一掷,我就喜欢这种不要命的穷人。”
等到船只抵达彼岸。
蜃气一闪而过,如梦如幻,得出了最终的结论。
“顾长然,心性,自私自利。”
“评价,上等。”
在修真界,从来不分善恶。
只要心性足够坚定,始终如一,就能抵达彼岸。而那些犹豫不决,时而心软时而又后悔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船只沉没。
“嗯……师兄弟么?”
“心性截然相反,有趣。”
大手一抓,将属于饶春白的光幕取至面前。
在蜃境问心中,选择救人的不在少数,可往往到了一半就有人反悔。
因为,救人更难。
长生路上,向来尸骨累累,独善其身,才是常理。
心太软,反受其咎。
货物扔下去一批又一批,在海面上漂浮。
船只卸去重负,轻快了不少。
眼看着就要抵达彼岸,脸上还未露出笑容,就听见船尾“咚”得一声巨响传来。
船尾瞬间解体,晃动间,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副手震惊:“是海神!”
伴随着话音落下,一个硕大的头颅浮出水面,冰冷贪婪的目光盯着船上的人。
名为海神,实为海底凶兽。
“被海神盯上,非要有人牲献祭不可。不然它就会一直跟着船只,直到船毁人亡。”
副手提醒:“水牢里关着几个犯人,正好可以用来献祭。”
说着,有几个人被推搡着上来,一个个污头垢面,其中走在最前面的两个犯人,正是顾长然与林照。
“他们都是犯了盗窃的罪人,等上岸了就会被审判,让他们的血来平息海神的怒火,无需有罪恶感。”
饶春白扫过,面色毫无波动。
副手催促:“还不动手吗?再晚就来不及了。你厌恶几个师弟,不是正好除去,在这茫茫大海上,没人会怪你的。”
抬手,一口长剑出鞘。
“顾长然”慌乱:“师兄,你不能这样,我就是偷了你一点东西而已……”
冷白的光一闪。
从“顾长然”的肩膀上轻掠而过,连犹豫一下都没有,直取海浪中的黑影。
一声惨烈的叫声。
海蛇重重跌落,一滩腥臭的污血浮现在水面。
“为何要选?”饶春白执剑而立,风卷起白衣,目光粼粼,“我眼前的路,向来只有一条。”
饶春白不是心软,而是从来不信畜生会懂得道理。
用人命祭祀,和与虎谋皮无异。
焉知待它尝到甜头后,是会偃旗息鼓放他们,还是守着船只,继续贪婪地索取?
第一批送去罪人,第二批是不是得送去看不顺眼的人,第三批第四批……不把船上的人吃空,海蛇是不会罢休的。
而到时船只真的抵达彼岸,船上既没了货物又没了人,难道获得的评价会高吗?
既然选了这条路,就没有后悔的道理。
一如脚下大道,不回头,只求一个问心无愧。
饶春白轻声:“我剑利否?”
“来试!”
满天雨丝,都化作了剑光。
哀鸣中,海蛇轰然倒下。
污血散开,又被海浪冲散,什么都没剩下。
“饶春白,心性,坚且善。”
“评价,上等。”
……
画面一转。
徐宁楚楚可怜:“我也不想这样的,要不是牺牲你们,其他人也活不了。”
“徐宁,心性,虚伪莬丝花。”
“评价,中上。”
危衡拔刀,立在海蛇头颅顶,一把长刀横下。不远处,船只破破烂烂,勉强容人。
“毁了我的船,将功赎罪,带我们去彼岸。不然,宰了你。”
“危衡,心性,固执。”
“评价,上等。”
……
雾气化开,水气铺面而来,夹杂着窃窃私语。
“这次倒是有几个好苗子。”
“我看上一个。”
“下注吧,看看这次谁能登上潜龙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