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三娘就在电话里用大嗓门讲了来龙去脉。
  原身的老母经常打她阿妈,村里人见惯不怪,劝了也没用,梁母就是要打,喝酒了还打得更厉害。
  梁妈胆子小,性格又懦弱,从来不敢反抗,这让梁母更变本加厉。
  今天梁母在外面跟人打麻将输了钱就回家对梁妈发火,梁妈正在为梁昭离婚的事担心,就没忍住跟梁母顶了两句嘴,被梁母按在灶台旁边拳打脚踢。
  还好邻居听到动静过来看情况,见梁母倒在地上全是血,人都快不行了,就立马叫来几个村民合伙拦住还要继续打人的梁母,又将梁妈送去镇上的卫生院。
  “你老母真系恶啊,把你阿妈往死里打,我们去看的时候灶头的砖上都是血啊,你阿妈可怜得……唉!你快返来看下啦,讲讲你老母,日日都甘样打你阿妈唔得噶。”三娘在电话那头长吁短叹。
  梁昭的心脏一阵阵的痛,她知道这是原身的执念在作祟。
  “我知了,三娘,我马上返去。”
  她挂了电话就换衣服,将拆开的手提袋收拾好到前台退了房,在门口上了刚叫到的车,直奔粤西老家的鹤岭村。
  穿过粤东繁华的街景,她坐在后座,折进车内的灯光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从粤东开车到鹤岭村要将近四个小时,路上司机无聊就放了音乐,很有年代的粤语歌。
  又跟梁昭搭话:“靓女系粤西人啊?半夜返屋企?在粤东做咩工噶?”
  车内空调开得有点低,梁昭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件衬衫盖到身上。
  她不耐烦跟司机扯闲篇,身体往后一靠,闭上眼睛说:“老母死了,返去奔丧。”
  司机瞬间闭嘴。
  车里只有谭咏麟的《讲不出再见》在单曲循环。
  。
  粤东是沿海开放城市,建设多元化,到处都是高楼大夏,城中村只占很少的一部分。
  而粤西就像一个垂暮的庞然大物,里头的零部件正在逐渐老化,哪里都是破破烂烂的,每天都有人在给这座历史老城缝缝补补。
  鹤岭村在粤西的北边,地势比较高,村民以种植沙田柚、沃柑和菠萝为生。
  随着时代的发展,村里的年轻人都往外跑,不是去粤东的写字楼当牛马,就是去粤西的厂子拧螺丝,总之去哪都比在老家种地强。
  不光村里年轻人少,镇上也没几个。
  梁昭在路口下车时连个鬼影都没见,凭借原身的记忆顺着昏黄的路灯摸到卫生院。
  也不知道梁妈住哪个病房,打电话给三娘,三娘说自己在村里,不在镇上,也不知道情况,她就只能先进去问值班的护士。
  镇卫生院就指甲盖点大,今天送来什么人都门清。
  护士抬眼扫过来,用谁欠了她八百万的语气问:“你系佢咩人?”
  此时梁昭的心情已经很糟糕,又不得不耐下心回答:“佢系我阿妈。”
  “哦,你往那边走,直到尽头,”护士倒也没再用那种前欠揍的语气,“你阿妈伤得有点严重,最好是带到粤西的大医院拍个片。”
  “多谢。”
  镇上的这种卫生院条件好不到哪去,尽头那间所谓的病房就只是一个稍微大点的房间,横七竖八放了几张床和几排塑料椅。
  被打成重伤的梁妈就躺在靠墙的那张床上,手背插着针头,吊起来的那瓶药已经下去了一大半。
  床边趴着一个人,看样子像是睡着了。
  三娘跟她说村里留了人在卫生院照顾她阿妈,应该就是这个人了。
  她走过去看到的就是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女人躺在床上,还穿着被人抬来时的那身脏衣服,可能是为了方便处理伤口,衣服都被剪得乱七八糟,却连张床单都没给盖,只有一件半旧的土黄色衬衫盖住大腿到胸部的位置。
  一股愤怒的火在梁昭的体内翻腾,她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
  “梁、梁昭?”趴着睡着的人被惊醒,抬头傻乎乎的看她,不确定的试着喊了她的名字。
  这个人是邻居的女儿,叫阿喜,和梁昭一块长大的。
  只不过后来梁昭去了粤东就很少回家,跟阿喜也不常见面,上一次见还是四五年前,变化太大认不出来也正常。
  梁昭深呼吸让自己冷静,勉强冲阿喜挤出一个笑容,“真系麻烦你了,让你在这照顾我阿妈,多谢。”
  阿喜站起来,她比梁昭矮半个头,瘦瘦小小的,还有点黑。
  也不知为什么,这次见到梁昭,阿喜就觉得很拘谨很紧张,都不敢看,只低头盯住自己的鞋尖。
  “唔使客气,你阿妈经常送菜给我们家,你唔在屋,我帮忙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你几时到的?食咗饭未?你阿妈暂时冇事,中途醒过一次,还吃了点粥,你要是没吃饭就先去吃点,镇上有大排档晚上都有卖生滚粥,我去给你买回来也行。”
  阿喜是个热心又善良的女孩,跟梁昭同为beta,就总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多谢,唔使了,我不饿。”梁昭将手提袋放下,仔细看了梁妈身上的伤。
  大大小小都数不清,还发现了不少旧伤疤,其中烟头的烫伤最多。
  “你的头怎么了?”阿喜问。
  梁昭摸了下自己额头贴的那块纱布,“哦,擦破了点皮。”
  阿喜犹豫了下,还是同她说:“你老母总是打你阿妈,喝多了打,赌钱输了也打,你阿妈做饭晚了也要挨打,我们劝不住,村委也管不了你老母。”
  梁昭将怒火压在心底,“她今天没跟着一块来?”
  “嗯?”
  “我老母。”
  阿喜摇头,“不来,听我阿妈说村委去你家通知你老母,让她带钱来卫生院交费她都不来,后来三娘又过去你家一次,发现你老母没在家,倒是有人看见她自己骑摩托车去隔壁村打麻将了,电话也不接。”
  她也看不上梁母那样的alpha,语气多为嫌弃,边说边撇嘴,但她可怜梁妈,多好的一个omega,勤快能干,却被梁母这么糟践。
  原身的家庭就是一笔扯不开的烂账,梁昭从原身的记忆里多少也能看到,同情说不上,愤怒倒是真的。
  不过她现在的反应倒是平静,轻轻点了下头。
  “嗯,我知了。”她会让梁母为此付出代价的。
  阿喜欲言又止。
  梁昭小时候就没少挨梁母的打,用竹条抽得她皮开肉绽的,梁昭从小就怕梁母,见自己阿妈被打也是敢怒不敢拦,因为只要一拦,梁母就打得更厉害。
  “你……”
  阿喜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知道梁昭在粤东也不容易。
  村里人都说她嫁得好,她的alpha有钱,可听说她的alpha出轨,养二奶,现在已经要离婚了。
  也是可怜人吧,阿喜唉声叹气。
  梁昭却反过来安慰,“唔紧要,等阵我返村稳我老母。”
  “啊?”阿喜不懂她回去找梁母做什么,她不是一直很怕梁母,所以才好几年都不回家。
  梁昭轻描淡写蹦出几个字,“返去算算账。”
  她去问了值班的医生,知道梁妈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很难判断软组织、脑部、器官这些有无损伤,就建议她还是将人带去大医院做个核磁共振保险点。
  她跟阿喜打听这哪里可以租到车,她想明天租辆宽敞点的车带梁妈去粤西的大医院,不过在此之前她要先回村一趟。
  梁妈不能平白挨打,原身小时候的打也不能白挨。
  阿喜一直生活在村里,也经常来镇上,对这一片都比梁昭熟悉,告诉她村里就有面包车,也拉客,车厢都改装过,能让梁妈平躺下。
  “你想包车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一个村的,你这又系特殊情况,不会收你多少钱,到时你垫个过路费就行。”
  梁昭真心感激阿喜的帮忙,多聊了几句她就发现阿喜这个人挺有想法的,只是beta的身份让她有些自卑,加上家里老母和阿妈年纪又大了,身体又不好,离不开人,她才没有像同村其他年轻人那样往外跑。
  两人一人一个塑料椅守在病床边。
  梁昭出于好奇就问道:“你在村里就只种地?不干点别的?”
  聊着聊着阿喜也不像之前那么拘谨了,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她告诉梁昭:“去年包了两个鱼塘,养了点皖鱼和鲢鱼,就是七月份下雨多,水涨上来了,跑了不少鱼,到年底也只能捞个本,是赚不到什么钱了。”
  在村里干什么都是靠天吃饭,尤其像粤区这种气候,雨季长,年年洪涝,水库鱼塘里养的鱼虾都会跑出来,更别说地里种的东西了。
  阿喜说今年雨水多,村里的荔枝也没有收成,沙田柚沃柑这些也不知道怎样,多半是不容乐观的。
  梁昭从原身的记忆里知道梁妈种了不少沙田柚,还有两山荔枝。
  六月份梁妈就给原身打过电话抱怨,说今年雨多,荔枝花刚开就掉了,没结多少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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