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今天的围猎以这样的闹剧匆匆收场,仇烟织下令封锁猎场,派人一寸寸的搜刺客。
  不过索性那个刺客今天并没有得手,只是让他们受了点惊吓,但程若鱼看齐焱那淡定自若的神态,觉得他好像连惊吓都没受到。
  看来这个刺客当真是失败极了。
  “陛下觉得,刺客会是谁派来的?”程若鱼坐在案几边,思考了很久,开口问齐焱。
  齐焱早已将那身骑射服换了下来,此时只随意传了一件黄衫,坐在书桌前有条不紊的摹字,听见程若鱼的询问,眼皮子都没抬的回了两个字:“烟织。”
  程若鱼眨了眨眼,没有问齐焱的称呼怎么也变成了烟织,却道:“陛下,臣却觉得不会是烟织,怎的刚好今天她没带将棋营卒子,就有刺客偷袭?而且查出来的箭矢也是将棋营锻的,这栽赃陷害未免也太明显了。”
  不应该啊,程若鱼觉得连自己都想的到的事,皇上不可能想不到。果然,齐焱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流露出几分笑意。
  “看来执剑人还是有几分脑子的。”程若鱼微微瞪眼,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来。皇上这到底是在夸她还是骂她?
  “朕已交给别人去查了,护驾有功,你回去休息吧。”齐焱见她一副郁闷的样子,终于大发慈悲的一挥手,给了她一个痛快。
  程若鱼就乖乖的一攻手回去了。本来就睡眠不足,今天又遇上了这么一遭,程若鱼本来想着回去一定要将手绢绣完,却没抵住沉沉睡意,直接合衣睡去。
  这一觉从下午开始睡,一睁眼,竟已到了卯时。距离去殿前执勤还有一个多时辰,程若鱼却已经睡饱了。
  她一向是个言而有信且有条理的人,答应别人的事还没做完,心里总觉得不舒坦。于是简单洗漱了一下,随意填了些糕点,程若鱼又认认真真的一针一线绣了起来。
  此时正是日出前最为黑暗寂静的时间,连守在宫门处的守卫都支撑不住开始打瞌睡,在宫内的一处房间里,却有一盏小灯幽幽亮了起来。
  第二日清早,宫里的更打过了,程若鱼才抬头抻了抻因长时间未动而发酸发涩的脖子,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肩胛。
  她长长的舒了口气,心满意足的欣赏着自己的成品,起码她觉得绣的很不错!颜色和形状都有了,也不枉自己的手被那破针扎那么多下。
  于是第二天一早,程若鱼就伸长了脖子巴巴的等着仇烟织来,仇烟织一出现在内殿门口,程若鱼就迎了上去,得意洋洋的将手绢拍进了仇烟织手里。
  仇烟织诧异的拎起手帕看,这手帕绣的……实在称不上是上等之作,一看就是实实在在的出自她手。白绢布为底,几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红色团簇其上,让她不知该从何夸起。
  将手帕完全展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映入眼帘,仇烟织,她在手帕上绣上了她的名字。
  第6章吃面
  仇烟织。
  对于这个名字,她一向很矛盾。一方面,这是与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之姓,这个姓氏,她从内心深处不喜欢。
  而另一方面,她又必须受这个名字的庇护,暂时龟缩在它的羽翼之下,这早已是她不可舍弃的一部分。
  但是现在,看着手绢上针脚生疏,歪歪扭扭却看起来认认真真的三个字,仇烟织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如一阵春风拂过她寂寥的心,仇烟织将手绢握进掌心,轻笑着对程若鱼道谢:“谢谢,我很喜欢。”
  程若鱼看她久久瞧着手绢,一副被吞了魂的样子,最初还以为是自己绣的太不堪入目,让她不知道该从何评价起。
  却没想到她居然收下了,还说她很喜欢。程若鱼一时愣住,本来为她如果嘲笑自己而准备的说辞顿时没用了,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只得摸了摸鼻子,程若鱼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啊,都,都是瞎绣的,你喜欢就行。”
  眼神往旁边飘了飘,没敢看仇烟织,却没料到还没放下的手被她一把抓住了。程若鱼始料未及,抬眸看向她。
  程若鱼确实是第一次绣东西,丝毫没有经验可言,连护住手指的指环都没有戴,自然被扎的不轻。她本就白皙,那些小红点在白净柔软的手指上显得异常明显。
  仇烟织伸手抚过那一片红,好像看见了在烛火旁专心致志的绣手绢,时不时被扎痛手,还会轻呼一声,郁郁闷闷的将手指塞进嘴里含着的程若鱼。
  “你这是干什么?”程若鱼被她捉住手,非常不自在的想要将手给抽回来。但是顾及仇烟织那看起来不怎么好的脸色,不想仗着习武之人的身份欺负她,并没有用很大的力。
  一时竟然没能将手抽动。
  过了一会儿,仇烟织却是自己将手松开了,看向程若鱼笑道:“看来执剑人真是自己一针一线绣的,我仇烟织一向不是寡义之辈,作为报答,我请你吃顿饭可好?”
  程若鱼捏捏自己的肩膀,嘟囔道:“你这人真奇怪,这明明是我输你的赌注,你又还回来做什么,这样我岂不是又欠你一个人情?”
  就被她捏了这么一会儿,程若鱼却觉得自己手指都烫了起来,真奇怪,明明她的手一大早就那么凉。
  程若鱼转过身去,恰巧齐焱从屏风后出来,她自然而然的迎上去:“陛下今日也不上朝吗?”其实她已经猜到了,毕竟昨天他刚刚和她说过那番话,而且今日他也没穿龙袍。
  “嗯,不去。”齐焱对着镜子整理衣带,神色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今日也不去打猎了。”
  程若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思索着那今天该去那儿好。
  “今日我们去逛逛临安城如何?”仇烟织将天宫伞的伞带调了调角度,思索片刻,提了个建议。
  齐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好啊!”程若鱼和她一拍即合:“我带你们去尝尝我最爱的奤奤面!”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齐焱,希望他能同意。
  “既然执剑人这么想吃,那就去吧。”齐焱看了她一眼,看见她谈起吃的这么眉飞色舞,表情一时柔和了不少,点头答应了。
  去尝尝,如果好吃的话,等以后可以推荐给那丫头也试一下。
  她们出来的很早,但临安城的大街上早已是人来人往。沿街的小店大多都开了张,支一口锅,摆几张桌子,往来的挑货郎坐下,一个铜板扔桌上就能填饱自己的肚子。
  叫卖声不绝于耳,热气腾腾,包子铺上散发出来的香味也不容忽略,程若鱼没吃早饭,此刻早就饥肠辘辘了,恨不得脚下生风,快一些走到那卖面的蔡氏酒肆。
  奈何齐焱一副想要与民同乐体恤民情的样子,慢悠悠的在大街上逛着,程若鱼又不能走在她之前,乖乖耐着性子在后面跟着,有些抓耳挠腮。
  仇烟织和程若鱼一左一右站在齐焱身侧,仇烟织看上去目不斜视,其实早就将身旁人的小动作都瞧了个一清二楚。
  在心中失笑摇头,这个执剑人果然还只是个贪嘴的孩子。
  看向路边的面摊,仇烟织作无意的问她:“没想到一大早街上竟已有这么多人,不知执剑人说的奤奤面在何处?”
  程若鱼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惦着脚往前看了看,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快到了,激动的指了指大概方向:“不远了,前面挂红旌的那家蔡氏酒肆就是,陛下,她们家生意一向很好,我们去晚了还得等些时候呢。”
  “哦?是么?”齐焱听出了她的话中之意,抬头示意了一下:“那你先去占几个位子吧。”
  程若鱼等的就是这句话,喜笑颜开的领命就去了,一路小跑着拐进了那看着确实红火的酒肆。
  “怎么?掌棋人不跟着去吗?”齐焱向后侧看了一眼,眯了眯眼,询问仇烟织。
  仇烟织笑道:“陛下这是哪里话,您的执剑人跑了,臣可不能留您一个人。”
  齐焱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慢条斯理的带着仇烟织和身后一群浩浩荡荡的将棋营卒子向那边走。
  仇烟织向身后严修使了个眼色,严修不动声色的点头,带着一干卒子离开了。
  “这里!”程若鱼刚刚将三碗面端上桌,就看见齐焱和仇烟织迈了进来,连忙站起身招呼他们。
  在这样一个几乎可以说是人满为患的情况下,程若鱼居然占到了两张空桌子,仇烟织一挑眉,不得不在心中承认,程若鱼在很多事情上,还是很有天赋的。
  “陛下,您坐这。”程若鱼笑嘻嘻的将齐焱带到最靠里的那张桌子边,从竹筒中抽了一双筷子递到他手上:“我刚刚用另一双筷子试过毒了,您放心吃!”
  说着,扬了扬手里捏着的另一双筷子,走到旁边的桌子边坐下,招呼仇烟织道:“烟织快来,我们俩坐这!”
  这两张桌子可是她好不容易找蔡婶磨来的,亏得她经常光顾,蔡婶一惯喜欢她,不然就得和齐焱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程若鱼觉得对着陛下的脸,自己肯定不自在的连面都吃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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