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长剑被踢到远处,但「彦卿」安安静静的,完全没有挣扎的意思。
直到此时,我心中才后知后觉地生出浓浓的害怕,甚至想要呵斥「彦卿」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还能因为什么?这不就是因我而起的吗?只要想到这点,我便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我沉默地松了手,将「彦卿」的长剑拾起,仔细检查着剑尖,确认上面不带有任何血色,“抱歉,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
「彦卿」没有起来,只翻了个身躺在地上,仰面看着我,“你甚至不觉得我是在试探你逼迫你。”
我的确都未曾往这方面想过,哪怕是在「彦卿」说完之后,“这是我的问题,是我没能注意到你的心理状态。”
“心理状态......”躺在地上的「彦卿」自嘲地笑了起来,“你这完全是拿我当受不住生离死别的小孩子来看。”
他叹了口气,撑地起身望着我,“如果死亡是不可避免的路程,那我提前去探个路不是很正常吗?”
玉兆滴滴一声收到消息,但「彦卿」没有去管,而是先继续说了下去,“那些言之凿凿的话毕竟没有根据,没人知道死后会是什么样子。”
他用力按住我的肩膀,直白道,“所以,我不是承受不住,只是要陪你一起。”
他这话说的格外郑重,却也格外轻松,就好像真的只是打算替我去探探前路,而非是以死亡的方式。
这让我再度开始犹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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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来吧,你已知晓他的决心与意志。
“......”告诉他吧,在如今的局势下,你又能隐瞒多久?
“......”诉之于口吧,这就是最好的机会,总不能真让「彦卿」有朝一日直面自己的尸体。
诸般想法在脑海中盘旋,有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已经要说出口了,可最后仍然只是望着正在查阅玉兆消息的「彦卿」不发一言。
......我说不出来。
我知道这番话出口的后果,也正因如此才没办法轻描淡写地将这些讲述出来。
——「彦卿」一定会自责的。
或许从最开始自己就不该犹豫的。
是我错了。我本以为「丹恒」和「刃」在这方面会比较出格,没想到「彦卿」同样如此。
不能告诉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
我打定了注意,反复在心中坚定着自己的想法,却忽然听到「彦卿」叹了口气。
就在我以为这是他放弃追问的标志时,又听到他极为失望道,“你死过了。”
陈述的语气不带任何疑问,琥珀色的眼眸中带着不受信任的落寞与知晓事实的伤痛。
他像是想继续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因此只绝望地重复道:“你死过了。”
他知道了吗?什么时候知道的?难道他只是在等我的坦白、等我亲口告诉他?
这个想法甫一进入脑海,就如一枚炸弹在水底引爆,扰的一切思绪全都纷乱起来。
等炸弹的余波过去后,我终于抓住了脑海中反馈出的一丝异样:不,不对,「彦卿」不可能会知道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总不会是被你们安给我的设定影响了吧?”我避开他的说法快速追问着。
按理来说「彦卿」不会想到这一层才对,所以我也不会在这方面上为难。
但现在「彦卿」不知道为什么格外肯定这一点,哪怕是在我问出这样的问题后也没有丝毫的动摇,甚至凭借着我对他承诺追问道,“告诉我们,有还是没有?”
“我们?”我捕捉到了他使用的字眼,一眼瞥见他屏幕上的通话界面。
那是「刃」和他的私聊通话,但我可以肯定「丹恒」也在。
我记得「刃」好像随着「丹恒」一同去了波月古海探查,可波月古海里应当不会有与我相关的东西,莫非是百川透露了什么?
思索间,「彦卿」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再度追问道,“所以,有还是没有?”
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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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卿」收到的是一张图片, 一个标注着红色序号1的档案袋呈打开状态被放在左上角,而后所有的a4纸按三行依次排开。
a4纸上没有字迹,每一张都是打印出的黑白图像, 粗略看去仅有一块一块的痕迹。
而将其放大后再看, 便能分辨出每一张的内容。
第一张的人带着手铐脚镣,被关在一个不知名的场地,单从范围来说, 倒是比他们一开始住的单间还要大上两倍。
第二张还是同样的场所, 不同的是他被放在了手术台上, 而在他身边忙碌的无一例外均属于持明龙裔。
第三张像是为了观察反应般给出了一个特写, 在这种情况下,他反而如自愿般在笑着说什么, 可双略有发散的瞳孔却清晰应证着他此时的状态。
黑白的图像不会遮掩其中的细节, 「彦卿」几乎是在刚看到第三张a4纸的时候就一眼认了出来。
景元......不,不是景元。他在心中念着那个注定无法说出口的名字。
而后的图像均放在此番实验的细节上, 「彦卿」清楚地看出他们这是把胸腔剖开, 将一团不知名的东西直接塞了进去。
简单,粗暴, 血腥......不遵循任何一个实验手法, 甚至「彦卿」都怀疑「景元」会先死于感染。
可更令人难过的是,他仍活着, 如同监控录像般的纸质记录清晰地复述着他的每一段反应。
......在恒久的观念上他的确死不了,可在某个阶段,他的确失去了声息, 围观的持明已经对这件事见怪不怪, 没有一个人上前查看,只等待着他再次醒来。
茫然的, 脆弱的,他望着手术台上的灯光,逐渐回忆起先前发生的一切,又在下一个闭眼间将那些情绪全部敛去。
上方忽的弹出一则由「刃」发来的消息:或许他真的经历了千百次的死亡,有机会的话试试吧。
刚从纸质画面中脱离出来的「彦卿」骤然捏紧玉兆,无端想起他们搭乘星槎从竞锋舰上逃离,一路撞到鳞渊境的场景。
「景元」他真的是在坐星槎前来的路上学会开星槎的吗?对龙师展露出的恨意又真的只是出于剧情带入?
他会不会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
思绪被强制性地掐断,「彦卿」看着那行字终究还是没忍住缓出口气来。
他将玉兆静音,而后拨出了通话。
简单的试问一定会被「景元」掩饰过去,甚至还容易让他生出警惕。更何况他们之间刚刚才发生了这种事,所以「彦卿」不打算遮遮掩掩,而是转换思路直白道,“你死过了。”
他原本只想笃定地说上一句来诈一诈,可只要想起图片中一幕幕,他就克制不住其中的情绪,“你死过了......”
「彦卿」清楚地感受到,在那一瞬间,「景元」的呼吸停滞了几秒。
而后「景元」下意识垂眸避开视线,手指无意识地捻过袖口。
显而易见的,他在思考,他在不安,可他到底还是没有反驳什么,甚至没有询问任何。
迟来的追问更像是一种掩饰,「彦卿」不想顺着他说下去,也不能顺着他说下去。
所以「彦卿」只为得到最后的答案,问出一句:“有还是没有?”
长久的沉默往往代表着默认,可让「彦卿」更为难过的是,「景元」宁可以沉默作答,都不愿坦诚地说一句“有”。
他就那样静立在原地,咫尺间的距离宛若天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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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他们已经知道了,但我依旧无法给出回应。
又能说什么呢?说我已经先一步尝试过死亡的状态,除了疼点不存在任何不良反应?说我被人用带毒的匕首刺穿心脏,复生后不会有任何毒药残留?还是说我曾服毒自尽,其效果能打个满分好评?
这听起来简直就像个地狱笑话,但除了我以外,只怕他们没谁能笑得出来。
所以我只能等待,等待着「刃」和「丹恒」的反馈,等待着「彦卿」的反应。
哪怕是生气到给我一剑都好,不要这样随我一同沉默。
而后,我看到「彦卿」将玉兆的音量打开,但对面没有传来任何声音。我看到「彦卿」沉默地将长剑收回,却半分不曾向我看来。
如果这代表着一种不愿明说的终结,那我就该为他们换一个安全的出路。
事实上,没有哪里能比罗浮更为安全,但我觉得他们大概率不会长久的逗留在这里。
或许他们会去雅利洛六号看看,或许会想去黑塔空间站看看,甚至可以去空间站环绕的那颗蓝星上看看它与地球有何不同。
可是成为无名客到底还是太容易遭遇危机,除非有人能为他们保驾护航。
我不知道能不能为他们争取到这份保障,但如果不行,我还可以与公司合作。
以公司的势力来说,只要是能使用信用点的地方,他们就能提供庇护。
这其中的细节很难去勾勒,但总体就是这么两个大方向,无论如何,我总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