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需要这场胜利,我必须抵达终局。”【景元】盯着前方的虚空着重强调着,“倘若是你,你不会这么做吗?”
他将利用与杀戮说得坦然而释然,可那种挥之不去的阴霾却一直笼罩在心头。
无尽的苦涩随着心脏的跳动、顺着血液流遍全身,可随之而来的麻木感却让他连稍微动一下的想法都没有。
而被如此反问的景元甚至不曾有过半分犹疑,只坚定道:“我不信你当真已寻遍破局之法。”
这世上不存在无解的局面,因胜利而选择残害同僚甚至算不上下下策。
可【景元】明显没有要听这番答案的意思,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如同执念般咬牙道:“你会的。”
他持续地笑着,音量却骤然加大,仿佛将肺中的空气全部融入其中,以至于这笑声变得像是压抑的抽噎。
片刻后,他又摇了摇头,声音轻到似乎融入了这阴暗的牢房之中:“你不会的。”
“看,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不同。”他终于与景元对视,同样鎏金的眼眸却布满苍凉,“我永远也无法成为你。”
就在话音落下的那一瞬,殷红的血色从嘴角溢出。他忍不住呛咳起来,却依旧止不住地在笑。
颤抖的身躯牵引着沉重的铁链哐哐作响。
“将军?!”牢房外传来有些慌张的响动,随即是什么人的吩咐声:“去丹鼎司请龙女大人过来!”
我听到有武弁诧异道:“怎么会这样?明明他......”
后面的话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但我知道,他们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景元】没有内伤外伤,却在自愈能力如此出众的情况下骤然吐血。
同时,我也清楚地知道,这是因为【景元】的最后一句话触发了限制。
“我永远也无法成为你。”
102.
我从梦中醒来,睁眼便是会议室内熟悉的天花板。
来不及感受胸口仍未褪去的情绪,我翻身坐起,这才察觉到自己的桌案因自己失去意识的跌倒而从中间断作了两段。
纸笔......我就近选择一处位置提笔记录着。
玉阙帝流浆5滴,长乐白芨2钱,鳞渊天冬3片,固态净水6方......
我顿了顿,循着残存的记忆继续补充着写了下去:蓝枫鹿茸1钱,虚粒子2粒,美梦糖浆(可用其他镇定剂代替)3钱。
再就是制作方式......天冬捣碎后与玉阙帝流浆进行搅拌,在蓝枫鹿茸中加入冰之芯磨制成粉。
大火将固态净水化作液态,随后依次放入白芨、搅拌物、粉末、糖浆。沸腾半分钟后,小火慢熬至只剩一碗左右,趁热服用。
完整的解药配方。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再度确认无误后才有时间惊讶于自己竟然能记得这么清楚。
可这份解药,我真的能担保其效果吗?我盯着纸张上那明显不属于我自己的字迹叹息一声,复而将其叠起收好。
不管怎样,至少这是一个完整的思路,至于到底能不能用,那就看灵砂的判断了。
至于现在......我有些头疼地看着那张断裂的桌案。回去后还得拜托青镞给换张新的过来,希望到时候不会出现类似于“六御会议不和,神策将军怒砸桌案”的这种传言来。
第34章
103.
雨线从空中划过, 坠入地面,又在转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罗浮的天气被地衡司的风雨台所掌控,一般情况下都会维持在晴朗的状态, 但每逢固定时节的某些时间段, 也会有雨水降下。
直到在檐下听着不停歇的细雨淅淅沥沥,我才回想起前不久似乎的确有收到过一则关于降雨的通知信息,说今天会有三个降雨时段。
淋雨倒算不上什么事,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纸上的墨渍会不会因此受到污染。
我实在没有把握能再准确无误地复现出第二遍, 因此便趁着这雨天将内容发送了一份到景元的聊天框里作为留档。
带着一丝侥幸, 我在此界面等待着。
可几秒后, 只收到了一看就是青镞发来的回复:收到,需要转发给灵砂司鼎吗?
虽然灵砂足以信任, 但以景元的身份转发到底还是难免授人口柄, 能避免的麻烦事还是避免一下为好。
不是景元:麻烦将灵砂司鼎的账号转给我,由我来发就好。
或许是因为丹鼎司一贯忙碌, 故而好友申请发出后迟迟未能通过。
我出神地盯着雨水打在湿润地面泛起的涟漪, 思绪无声地飞回到方才的梦中。
原本被忽略的情绪一股脑地涌现出来,如黄粱一梦的惆怅, 如看遍世事的麻木, 如绝路无解的孤注......
最后,所有的情绪化作无尽的沉闷积郁在心头。我抬手想攥住胸前的衣襟, 待指尖触碰到身上的铠甲时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此时仍是“景元”。
克制、必须要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下。
大概是想要转移情绪而导致的下意识行为,我点开了群聊, 却又迟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景元将军!”熟悉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我收起玉兆, 看着飞霄将军大跨步地走来,与我并肩停于檐下。
“早知道就在丹鼎司好生待着了, 没想到这出来一趟还正赶上罗浮的降雨日。”飞霄拍着身上的雨水,又扒拉着耳朵,试图将沾染毛发的水滴完全清理干净。
滴落的水渍几乎无法渗进蓬松的毛发中,因此几下的功夫,那双毛茸茸的耳朵就恢复了往日的柔顺。
想rua。我压下手中的痒意,学着景元的样子笑道:“看来是天意使然,想要留飞霄将军再多修养一番。”
飞霄格外爽朗地笑了起来,“那样未免有些过于无趣了。”
她停下手头的动作,目光灼灼道:“罗浮上发生的事,我与怀炎将军皆有所耳闻,但个中详情或许还需要景元将军解答一二。”
这一天、到来了啊......我在心中叹息一声,却只能如常道:“飞霄将军但问无妨,只是兹事体大,有些问题恐怕景元也只能在有了明确答案之后才可回复。”
飞霄点了点头,赞同道:“事发突然,更何况药物这东西本就难以查询踪迹,如此短时间内确实没办法轻易拿到证据。”
她话锋一转,语焉不详地试探道:“但......景元将军,据我所知,另一位「景元」似乎在药王秘传暴动后便再未出现过。”
是了,飞霄不知道景元有陷入昏迷,因此从她的视角来看,在这起药物事件中,一直不见踪迹的只有「景元」。
或许她在怀疑我,也或许她只是来询问这是否为我们计划的一部分,但既然没有明说,那我完全可以直接将其忽略过去。
故而,我只是含笑看着她问道:“飞霄将军的意思是?”
飞霄定定地看着我,又再度笑了起来,“看来怀炎将军说的没错,哪怕是突发的意外,神策将军也定然有所应对之策。”
我不知道景元听到这番话会不会有种被信任的感觉,但在我听来,却只觉得格外沉重。
因为景元能做到很多、做到很好,所以其他人也会投以相应的信任,可我又能做到什么?
“药物源头未知,流通渠道未知,此事的确是我的失职。”如此说着,我在心中向景元道了个歉。
这一瞬,我又下意识思考起来:这些事的发生是否属于蝴蝶效应?倘若没有我、或者我们的干涉,这一切还会落到如此地步吗?
我不知道......正如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一直以来的限制又该做何解释。倘若灵砂验证出解药的可行性,那么,我又要如何面对那真实到宛如过往的梦境?
或许是我的情绪有些外泄,飞霄停顿几秒后突然以私下交谈的关切语气问道,“你还好吗?”
“无碍,只是想起了些许往事。”我随口回答着,又怕飞霄追问,连忙转移话题问道,“飞霄将军看起来神采奕奕,想来伤势应当好了大半,只是不知那两位幕僚......”
提及貊泽与椒丘,飞霄的神情不由得暗淡些许,“步离人的集群,药王残党的反扑,这期间种种都离不开背后的那只黑手。”
她闭目呼出一口浊气,再度睁开时,青色的眼眸如同连灵魂都一并燃尽的冥火,“待返回曜青后,我将亲自率领青丘军出征,誓要击落一名绝灭大君,令烬灭军团明白巡猎的意义。”
雨后的新鲜空气随微风而来,阴云散去,那一抹光辉重新洒在罗浮。
“......如此,景元便等候飞霄将军的捷报了。”
我率先走出屋檐,几步之后才听到身后突然道:“对了,晚上七点神策府内会议,别忘了。
神策府内会议?既然是飞霄将军来提醒,那应当是三位将军间的会议。可这种会议通知应当是发至景元的玉兆才对,虽然景元无法回复,但青镞是可以的。
也就是说,就算真的有会议,我也应该先收到青镞转发的通知才对。
思及此,我顿住脚步回头看去:“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