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算了,这孩子估计是被「刃」或者「丹恒」派来的,不能指望他看出什么来。
  而周围的云骑在收拾完之后全都默不作声的行礼退下了。
  “药王秘传的事,晚些时候会给你一个解释的。”我转移着话题,但这次景元却没有贴心地顺着说下去。
  “这很重要,「景元」。”他郑重地说着,鎏金的眼眸在光辉的照射下散发着微光,“这代表着在你明知危险的情况下,却选择孤身一人。”
  别,别这样!我感觉一阵毛骨悚然。被正主叫做景元什么的,也太让人诚惶诚恐了!
  至于孤身一人什么的,这突发状况我也没办法喊人哇!
  在我打算开口解释前,景元却转身看向了旁边的「彦卿」,“「彦卿」,你实话告诉我,他是不是根本没有求生的意志?”
  亦或者说,他其实是在渴求死亡。
  “呃......”「彦卿」颇为纠结地在我和景元之间来回巡视,故作一副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说出事实的样子。
  也许他是在偷偷求救,但也许他只是在思考要怎么编设定。
  前者代表自己需要出面,而后者代表着自己必须快速出面。
  “你想多了,我当然是想活下去的。”我面无表情地将「彦卿」扒拉开,将他挡在身后,防止他再偷摸做什么小动作,“而且一定会活下去。”
  尽管除了「彦卿」说过的一句“咱死不了”以外没有任何保障,但这个“一定”我还是说的格外自信。
  景元没被后面的话迷惑,近乎是以一个质问的语气追问道:“想?你的想到底是主观判断还是客观感受?”
  “这没什么不同。”我认真地回答着,现在的人谁不是活着也好死了也行、说着不想上班全勤一天不落,所以,“无论主观还是客观,最终导致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然而,在想说完这话之后,景元攥紧拳头,像极了准备直接给我一拳。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景元这么生气,而且是毫不掩饰的那种。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关心的不是结果。”他低垂着头,看上去就像一只克制着不伸爪子的气愤大猫。
  我的思维一下子跑偏,恍惚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景元这话的意思就差明说“我在意的是你”了。
  察觉到这点之后,我反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我也想像景元那样轻松地应对任何话,但我到底不是他。
  可恶,死脑子,快想啊!
  在我绞尽脑汁的时候,景元再次开口了:“你们不是刻意要来这个世界的,但你们却没表示过要尽早回去,也从不提及另一个罗浮,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习惯憋在心里,不给别人带来情绪,而且我们又不真在罗浮,你要是想知道地球二三事我倒是能说道说道。
  尽管这些话不能回答,但我还是下意识在心中回应着。
  不等我找个什么理由,景元就先一步自问自答了下去,“因为你们的罗浮已经不存在了,所以根本没有回去的必要。”
  我换了个思路:“也许只是因为我们根本不急着回去呢?”
  “倘若你真的已经卸任,那你自然可以不急。”景元的目光移向我身后,“可「彦卿」不同。他或许会游历诸界,磨练自己,但他最终仍会回到罗浮。”
  一如他对自己说的那样:“我也想像将军那样,以后成为留名仙舟的传奇!”
  “这是彦卿身上的责任感。倘若罗浮尚在,就算你不在意,却也一定要把「彦卿」送回去的。”
  不可否认,景元的思路的确没错。不只是「彦卿」,包括「刃」与「丹恒」,我不知道他们的欢乐与镇定之下有几分恐慌与不安,或许短暂的时间就如同一场异界旅游,可再怎么说,这里不是家,我得对他们三个负责。
  得到默认的景元紧接着说了下去,“你想改变这样的命运,不惜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他沉默一瞬,最后还是继续道,“这份代价带来的后果,不得不由「彦卿」来解决。”
  「彦卿」似乎对上了景元的推测,跟着回应道:“就像饮月之乱?”
  景元没有回应,反而将视线投注在我身上,等待我来回答。
  ......但这一切都是假的,景元,你完全走进思维误区了!
  我委婉地纠正道,“你没必要在这方面思虑过多。”
  景元停顿了下来,眸中清晰的流露出些许哀恸,“所以,你是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一次次送死,却什么都不做吗?”
  第17章
  我死了。
  但我不知道。
  我一路走过奈何桥,饮下黄泉水,可那些繁杂的记忆仍在我脑海中转啊转,于是我选择重返人间。
  ......假的,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景元手里的到底是灵异剧本还是重生剧本!这其中的可能性太多,「彦卿」一人都能编出十几个版本来。
  所以我不打算猜下去,只如实道:“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而且一次次送死什么的,听起来就很痛,完全不是我能做的。
  景元似乎知道我会否认,几乎是毫不停顿地说了下去:“那你打算怎么解释你对白露的歉意、对龙师的厌恶还有你那异于常人的恢复能力?”
  歉意?我差点没能找到有关这方面的记忆,最后才想起,自己的确是有说过抱歉的——为白露的出诊。
  对龙师的厌恶是属于玩家的一点私人情绪,可恢复能力......原来这种程度的恢复速度在天人亚种中也属于异常的吗?
  我不解地按上胸口,那处的伤早已愈合完全,甚至连个疤痕都没留下。
  白露说过:“要不是你体内的丰饶力量将巡猎与毁灭的争斗中和,你早就......”
  为什么是由丰饶进行中和?我本以为或许是丰饶的力量更为温和,但也或许......是体内的丰饶更为充沛。
  充沛......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就连呼吸都错乱一瞬。
  可是、感受不到,我依旧什么都感受不到......
  几秒后,景元忽然问道:“龙师对白露做了什么?你的身体......是否为龙师实验后的产物?”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继而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你不必在意。”
  就算自己的身体真有什么异常,那也只能是穿越的后遗症。又或者可以说是......福利?
  不然的话,只怕自己早就怀着那样的伤势在长乐天永眠了。
  “可你就是在用这样的身体反复经历死亡。”景元像是打定了主意非要在今天将一切做个了断,他详尽而完善地直指重点:“你将每次死亡之后的存在当做新生,就像清理杂草一般清理着自己堆积的情绪,这也是你至今还能抑制的原因之一。”
  “抑制什么?”我下意识追问着,又瞬间反应过来,”不,我没到魔阴身的地步,也不需要抑制。”
  然而,针对这一点,景元已经有了自己的确认,“很多时候,你都会无条件听从他们的建议。因为无论是「彦卿」、「丹恒」还是「刃」,他们都是防止你滑向深渊的保障。”
  “而倘若事情到了不可为的地步,他们也将是杀死你的防线。这也是你敢对我担保绝不会变成那样的原因。”
  景元完全忘不掉「景元」那时轻松的语气。他说:“不然呢?欢迎来杀我?”
  这本是玩笑一般的话,可最后上扬的尾音中却充满了愉悦。
  他发自内心的......渴求死亡。
  景元甚至有专门模拟他的言行举止,以此来分析他的心理。
  为什么一个背负着百亿性命的人却刻意显得如此轻松?因为他已经历过千百遍的失败,那根紧绷的弦......早就断了。
  所以,那不是轻松,是害怕。他怕极了,怕到不敢表露出自己的在意,怕到不愿对任何人展开过去,甚至怕到不肯承担神策之名。
  “你拒不接受将军的身份,甚至没办法对一些简要的事物做出批复。”这次,景元停顿了过长的时间,似乎是打算让我“坦白从宽”。可最终,没能得来回复的景元还是说出了那则质问:“到底是你没能阻止罗浮的毁灭,还是说,其实是你毁灭了罗浮?”
  什么?!我震惊地看着景元,又有些庆幸自己的情绪表露得这么明显。
  你看我也是才知道这件事,所以根本不可能是这样的!
  然而景元能说出口,就已经是有了猜测,“在鳞渊境时,你曾明确泄露过害怕的情绪。我本以为你害怕的是我,现在想来,你害怕的不仅是我。你怕的是每一个可能造成罗浮毁灭的景元。”
  沉痛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我身上,我下意识退了一步,试图避开。
  ——这份关切过于沉重,它本身就不该属于我,我也注定给不了答案。
  君以赤诚待我,我必以赤诚还之。我要做出回应,至少该告诉他:“不必难过,毕竟我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些。我没有像你那样殚精竭虑,甚至没有像你那样卫蔽仙舟,我只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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