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刚才说的话岂不是都被听了去?
  蓝小荷退到无路可退,朝青禾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青禾尚且镇定,反问道:“仙师怎会来此?”
  柳章扫视二人,眼神看穿一切,道:“你故意引我过来,不就是听这一段吗。”
  蓝小荷眼神在他们俩之间来回转,脑子有些不够用。
  青禾笑望着柳章:“仙师不相信?”
  江落曾告诉柳章,是魈偷了她的血,才带魔气。那是她的一面之词,真相无人知晓,恐怕只有回到鬼塔才能找到答案。柳章思索片刻,对于青禾的言论,他自有判断。两方必定有一方在撒谎。柳章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青禾闻言一怔,嘴角笑意缓缓裂开,道:“你以为你很了解大王吗?”
  柳章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料定这是离间计。江落自有骄傲,不会做那样卑鄙的事。青禾本非善类,他又怎会轻信谣传,让江落蒙受不白之冤。柳章转身上楼,没有理会,随口撂下一句:“比你了解得深些。”
  这话像把刀子,扎中了青禾。杀人诛心。
  他阴暗面容渐渐扭曲,咬牙道:“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吧。”
  蓝小荷见势态不妙,赶紧拉住青禾。却晚了半步,青禾脱口而出:“杨玉文被大王杀了。”
  柳章站在楼梯上的背影顿住。
  青禾目光隐含挑衅,一字一顿,道:“挖心而死。”
  蓝小荷都害怕了,劝阻道:“你别说了。”
  柳章沉默良久,既未反驳也没有质问。他离开阁楼,没有说一句话。留下原地二人。蓝小荷满脸难以置信。得罪柳章对他们显然没有一点好处。如果这件事柳章尚不知情,去找大王闹事。大王知道他们泄密,肯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蓝小荷惊异道:“你疯了吗?”
  青禾眼睛怒火中烧,道:“我早就疯了!”
  凭什么大王只在乎柳章,凭什么大王从不正眼看他。明明那个晚上大王应该属于他,却被柳章夺走。他忠心耿耿,换来的只有漠视和冷遇,凭什么?
  第126章 蛰伏“长安那边有信吗?”
  屏山县。
  春月,野菜茂盛。村里家家户户采撷野菜。
  马婶包了百来个荠菜包子。孩子们围着灶台馋得直流口水。抽出一笼,揭了盖,雪白馍馍被三五只手瓜分。孩子们急不可耐往嘴里塞,烫得龇牙咧嘴。马婶拿筷子一人手上敲了一下,骂道:“抢什么抢,锅里还有呢。把手洗了再吃。”
  孩子们忙跑出去洗手。
  大女儿云蝉提着两个篮子进来,道:“洗干净了。”
  马婶道:“正好。”捡了新一笼的包子,用新鲜荷叶,分装篮中。她忙不迭安排着,“一篮送去灵官庙,另一篮送到隔壁去。”
  鲜食供奉仙人,这是惯例,云蝉从八岁长到十五岁,已经为母亲连续送了七年。可送隔壁。她有些不乐意,撇嘴道:“那两个人冷冰冰,又凶又古怪。我不想去。”
  马婶道:“你不去我让老二去。”
  云蝉连忙夺回,“去就去”。她不想给隔壁送,不代表不想给灵官庙送。那才是正经大事呢。她今日特意换了件新衣裳,岂能因小失大。
  云蝉挎着篮子,走出家门,途径隔壁院子。
  隔壁住着两个怪人,外地来的。据说是两兄弟,家中遭难,亲人被妖邪杀光了,逃到此处。屏山县对妖邪仇视异常,普遍具有侠义心肠。村长听闻他们境遇凄惨,决定收容他们在此避祸。就住在马婶隔壁。
  那兄弟俩二三十岁,哥哥年富力强,十分能干,砍柴跳水洗衣做饭一力包干。弟弟却是个病秧子,瘫在屋里,来了一个多月没出过门,不知生得什么模样。哥哥有情有义,对弟弟不离不弃。马婶热心肠,瞧他们可怜,常让孩子送些新鲜瓜果蔬菜之类过去。
  云蝉乖巧懂事,对母亲的话言听计从。唯独给隔壁送东西这件事有些不情愿。她觉得那人面相好凶,又冷漠异常。收了东西就一句“多谢”,立即关门,生怕外人偷看。
  没见过这么高傲的外乡人。
  云蝉虽长在田野,却从不认为自己低人一等。那位仙人也曾说过“众生无高低贵贱之分”。同样是人,凭什么他们高高在上。云蝉心里膈应,就不太想搭理他们了。
  她走到木门外,
  隐约听到里头传来劈柴的动静。肯定是那位勤劳的哥哥在劈柴,她心想。她犹豫半晌,鼓足勇气,正准备敲门。
  门从里头打开。
  一个光膀子男人站在门后,手里提着把斧头,年纪不到三十。浓眉大眼,身材健壮魁梧。云蝉的脸唰得一下通红。男人审视着她。云蝉眼神飘向别处,举起右手的篮子,道:“我娘让我给、给你们的。”
  男人接过那篮包子,道:“多谢。”
  关上门。反应和从前一样,这个人就不会说别的话。云蝉站在门外发呆。
  屋里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似乎是那个病秧子弟弟,问道:“出太阳了吗?”
  光膀子男人答道:“没有。”
  屋里再无声息,兄弟俩说话没头没尾,也不出门,处处透着古怪。云蝉觉着莫名其妙,这不关她的事。她提着篮子转身离开。
  赵志雄听到脚步声远去,提着篮子回屋,试了下包子,没有毒。
  屋里空间狭小,东西两面挨墙摆着两张木板床,中间一张桌子,摆着水壶和茶杯。墙角对着些杂物,满满当当。
  窗户被黑纸蒙住,不透光。杨玉文躺在阴影中。他穿着件布衣,面无血色,皮肤许久不见光而白得像纸。那张床装不下他。他个高腿长,头枕着自己的手臂。脚架在床栏上。杨玉文望着赵志雄手里的篮子,问道:“那是什么?”
  赵志雄拿盘子装了四个,端给他,道:“芥菜包子。”
  杨玉文拿了只,端详片刻,“芥菜是什么?”
  赵志雄道:“一种野菜。”
  窝在这鬼地方,天天萝卜白菜,嘴巴淡出鸟。他许久未沾荤腥。虽然没吃过荠菜,但这包子热腾腾软乎乎,看着挺有食欲。杨玉文咬了一口。有股涩味,和泥巴味。感觉像吃草,他扭头吐了,把包子隔空扔回篮子里。
  “难吃。”杨玉文评价道。
  赵志雄没说什么,把盘子端走了。
  在城里的话,还有办法弄点东西。可村里与世隔绝,能吃的就那几样。眼下他们走投无路,不得不将就些。赵志雄倒是不计较口腹之欲。有什么吃什么。荠菜包子没有毒,可以果腹。
  赵志雄吃了四个。他一声不吭,杨玉文自顾躺着。赵志雄吃完后出去劈柴。
  外头响起木头裂开的动静。
  杨玉文掐着太阳穴,有点烦,道:“你他妈的能不能消停会。”
  不是劈柴就是磨刀,一早上没安静过。这院子小得要命,一举一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杨玉文精神状态堪忧,总想找个由头发火。但赵志雄就跟块石头一样无动于衷。赵志雄必须贴身保护他,不能离开太远。
  两人同处一室,杨玉文又时常冲他发脾气。他只好在院子里待着。
  赵志雄打井水洗了脸,冲掉身上的木屑和汗,套上衣裳。
  半晌过去,屋里的又道:“把包子拿过来。”
  赵志雄便进去了,端起那碟他不吃的包子,放到床前小桌边。
  杨玉文只吃包子皮不吃馅儿。
  “长安那边有信吗?”
  “秦愫称帝。”赵志雄道。简明扼要,就四个字概括局势。
  杨玉文舔了舔后槽牙,到现在都还不怎么相信,道:“她被人夺舍了吗?”
  赵志雄道:“据我们的线报,她才是秦家幕后的掌权人。”
  这很离谱,秦家手里握着十万兵马。秦太尉膝下三个儿子,掌权的竟然是她女儿。他冒着诛九族的罪名控制长安,竟然是为了扶持女儿当皇帝。听起来匪夷所思。
  外头都在传,秦愫是秦太尉的提线傀儡。她一直在给柳家戴孝,打着迎太子的名号,控制着宫里的禁军。对外弹压京官,笼络人心。没人想到她会称帝。名不正言不顺。
  “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杨玉文尤其怀疑。
  “不知道。”赵志雄道。
  秦愫在杨玉文脑中的形象,十分割裂。
  先是个庸俗肤浅为了追男人名誉扫地的蠢货,现在又忽然成了篡国揽政的武则天。人家武则天还耕耘了几十年才当上皇帝。她调子一下起那么高,一步跨上天,登高跌重,物极必反。不怕掉下来摔死吗?这完全不合理。
  她真想当皇帝,应该从太子下手。多生孩子,巩固地位。等太子登基,她再趁机干政。干个几十年,人脉势力都有了,会稳妥很多。她成亲第一天就造反,这个操作属实迷惑,不合情理。她的底气是什么呢?十万兵马吗?
  十万兵马可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也挡不住十八路诸侯。她这个皇帝最多当半年就会被踹下去。这也是杨玉文想不通的一点,她如此声势浩大,赌上全族性命,完全不考虑后果,只为了过一下当皇帝的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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