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柳章遥望窗外的群山。
江落温声细语,跟他商量道:“那,我下次轻点?”
柳章道:“你可以更重点。”
江落愣了愣,不知所措。这,似乎,不太像柳章能说出口的话。
柳章破罐子破摔,眼神冰冷,道:“弄死我算了。”
江落道:“……”她踌躇半晌,脸红得更加厉害,十分窘迫地低头认错:“师父,我错了。”
柳章道:“让开。”
江落默默站到一边去。柳章走了。
第120章 奖励“师父确定不想要吗?”……
小绿把药拿给柳钟。
柳钟的腿还疼着,上完药,好受了许多。
这个妖精经常来买他的点心,早就认识的。柳钟并不知道小绿是那位大王身边的人。小绿让他放宽心,好好住下养伤。柳钟依然有些不安。
隐约能猜到,那位大王与皇叔之间存在不同寻常的关系。但皇叔没说,柳钟也没有多问。人人皆有难言之隐。皇叔吃的苦头肯定不比他少。
这毕竟是妖族的地盘,他们无依无靠。妖精想杀他们,或是想救他们,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柳钟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焦虑和担忧都于事无补。他必须克服恐惧,把腿伤养好,等待下一次机会。皇叔还在坚持,他也必须坚持。
两个人一起,日子似乎没有那么难熬了。柳章住在楼上,每天都下来探望他,带些新鲜吃食和伤药。柳钟的伤势渐渐有了好转。
外头下雨,江落闲极无聊,懒得出门。
柳章总对她爱答不理,她好几次想发火都忍住了。明明她已经认错,承诺只要柳章留下来她什么都听他的,柳章还是那个态度。她特别烦。柳章终日闷闷不乐,似乎不是在跟她较劲,而是在跟自己较劲。他有什么全部憋在心里,江落哪里猜得透。
两个人同处一室却好似陌生人。
江落睡床上,柳章宁愿睡地上。每次肢体接触都会让他产生应激反应。
有次江落喂他补药,柳章竟然吐了。江落找大夫给他诊治,他不准,不见生人。再提的话便摔东西绝食。气氛搞得十分紧张,江落也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
更奇怪的是,无论闹得再凶,柳章每日去见柳钟都会恢复正常,跟精神分裂似的。对她没有好脸色,对柳钟就很正常。江落一度恼火,怀疑他故意激怒自己,可又想不通他这么做的理由。难道说她天天生气,烦躁之下就会把柳章赶走吗?
那怎么可能。
江落很好奇,他们到底在聊什么。
刚靠近,屋里说话声戛然而止。柳章知道是谁来了。
他把手搭在柳钟的肩膀上,用眼神示意“没事”。柳钟如临大敌,望着门外的身影不知所措。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去年中秋宫宴,江落随柳章进宫,太子也在。
他一共见过她两次。
在柳钟眼中,两层印象重叠。一层是初见时,楚王身后那个灵气逼人的小姑娘。她对宫里充满好奇。无论谁看她,她都光明正大看回去,反倒让那些窥测的人不好意思。第二层是长安大乱那天,江落抱住柳章的身体从天落下,光芒中的影子恍若神女。
现在是第三次了。
江落正大光明闯入,踱着步子,在房间里溜达,仿佛领主巡视她自己的领地。这屋里的人和东西都是她的所有品。她拨弄风铃,时而拿起盘中果子,玩了两下。屋里窗明几净,小绿每天都会换上新鲜花束。这间屋子原先是给傅溶准备的。
江落回头看向床上局促的柳钟,饶有兴致,问道:“你喜欢吃什么?”
少女面孔,年轻妖王,她眼神既不凶也不阴鸷。像是杏花巷子里卖鲜桃的小丫头,带着未经世事的纯真空灵。相由心生,她看着这样干净。如果微服出巡的时候见到了,会让人拥有一天的好心情。柳钟肯定会买下她所有的桃子,以期待她欢喜雀跃的表情。
没人不喜欢美好的事物和人。
可柳钟隐约察觉到,她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内里是恶劣的,黑心的。对比柳章脖子上还未完全消退的红痕,让人感到一种未知的原始恐怖。她侮辱她的师父,把他们囚/禁在此。他们还要极力避免激怒她。
柳钟避开她的眼神,维持镇定,道:“我没什么喜欢的。”
江落捡起一只梨,三下五除二,削皮,切块。她用刀尖扎着一块梨,喂到柳钟嘴边,黏腻汁水擦过他嘴角,仿佛岩浆,柳钟浑身哆嗦了下。
江落道:“吃呀。”
柳钟求助似得看向柳章。
柳章拦下了,挡在他们二人中间,对江落回以警告的目光。
江落觉得他们俩的反应很有趣,道:“我又不会扎死他。”
柳章拉着江落,卸了刀,强行拽出门。
门砰得一声关上了。
柳钟坐在屋里,心有余悸。后背浮上了一层白毛汗。
一门之隔,柳章眼中隐含怒火。他知道江落荤素不忌,有些癖好在身上。但凡她能入眼的,都不惜代价搞到手。昨天对着一个人山盟海誓无所不依,今天又能从另一个人身上找到兴味。柳章对她的行为难以容忍,“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必拿太子威胁我。”
江落坦然道:“我没有威胁师父,我只是想和他聊聊天。”
柳章道:“你们有什么好聊的?”
江落道:“还没聊,怎么知道。”柳章意志消沉,今日总算有了点别的反应。江落有心逗弄,她故意转身往屋里走。不知道为什么,柳章特别担心她会暗中加害柳钟。柳钟吃过的东西,上的药,他都会自己先试过。
“你到底想怎么样?”柳章拉住她。
“我只是……”江落望着他质疑的眼神,顿了顿,道:“想问问他,他皇叔喜欢吃什么,爱做什么。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皇叔高兴起来。”
柳章哑口无言。
江落小心翼翼,卑微问道:“师父能不能帮我问问他?”
柳章道:“他没有不高兴。”
江落摸摸他眼角,叹息道:“明明有。”
柳章沉默下来,江落握着他袖子里的手指,捏了捏,道:“师父以为我要做什么?”
柳章道:“……”他思虑过重,杯弓蛇影,“太子胆小,不禁吓。你别去见他。”
江落道:“师父吃醋了。”
柳章道:“没有。”
江落道:“师父承认,我就不逗他。”
柳章毫无感情道:“我吃醋了,我不喜欢你见任何人,可以吗?”
江落听了假话也高兴,道:“可以,我喜欢听。师父再多说些,我就奖励你。”
那一句违心话已经超出他的极限。再多说些,恐怕他自己都会被自己恶心到。江落想要的不仅仅是身体关系。她还要同他谈情说爱,风花雪月,吃醋妒忌,就像是人间无数对眷侣那样暧昧缠绵。这颠覆了柳章情感伦理,他接受不了。
“别这么跟我说话。”柳章无法说服自己从心理上接受她。
“师父确定不想要吗?”
江落伸出手,掌心多出几颗透明玻璃球。
球中晶莹剔透,包裹着一团流动的景象,闪烁光芒。
柳章看了一眼,忽然定住。他眼前亮了起来。这是,留影球。来自长安的景象。他与长安断绝联系两个月,对那边的情况一无所知。
“要不要?”江落凑到他耳边,低声问道。她拿捏到他的软肋。
潮热气息擦过耳垂,形同呓语,诱惑他。
她很清楚他需要什么。她拿消息来跟他做交易。
“我没有东西跟你换。”柳章挣扎道。难以想象,他们的关系会发展成这样。先前是被迫受辱,以后难道要逼着他取悦她吗?这比杀了他难受多了。
“怎么会没有,”江落的手指游走在他腰侧,徘徊流连,“师父的每个地方,都是无价之宝。”
“你拿走吧,”柳章直接道:“心肝脾肺肾,随你挖。”
“我不吃内脏,”江落搂住柳章的脖颈,在他唇上蜻蜓点水亲了下,“吃这儿。”连亲带咬,直到他嘴唇红肿起来,染上艳丽颜色。她心满意足,把玻璃球放在一旁,转过身,扬长而去。只留下柳章站在原地,因激吻而呼吸困难,像个被轻薄后得了赏钱的小倌。
他不能去反省,不能去细想。人一旦破了戒,是经不起任何道德层面的审判的,所以他只是麻木地拿起玻璃球。他宁愿江落摘去他的心肝脾肺肾。
柳章回过头,正好门开了。
柳钟僵硬地站在门后,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我以为你们走了……”
家门不幸,柳章脑子里冒出这四个字。
……
长安。
官兵把守街道要塞,清理垮塌民房,道路淤泥。来往民工扛着木头穿梭于大街小巷。
受过大灾和烈火的长安满目疮痍。
府衙门口架起施粥棚子。流离失所的百姓拿着碗排队,队伍蜿蜒如龙。死人太多,发了瘟疫,全城药材快被买空。到处乌烟瘴气,时不时有路人倒下,被官兵拖走。善堂停满尸首。马车一遍遍拖着尸体到城外集中焚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