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原来在她眼里,自己是这样的。
  画上人有些过分严肃。
  江落回过神,发现椅子上的人不见了。她回过头,柳章近在咫尺,就在她旁边。她的心陡然狂跳起来,呼吸急促。师父什么时候过来的?
  柳章专注看画,并未注意到她的异常,问道:“我平常看起来有这么凶吗?”
  江落嗓子干哑,仓促道:“还、还好。”
  柳章怎么看怎么别扭,道:“画点别的吧,我不好看。”
  江落立即道:“师父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柳章道:“油嘴滑舌。”
  江落道:“真的。”
  柳章望着她水汪汪的眼睛,忽然想问,你对傅溶也是这么说的吗。想了想,此话不妥,便没有说出口。江落以为他不相信自己,忙道:“师父真的很好看,我画的,不及师父十分之一的风采。如果师父出现在南荒的集市上,我会用我三百年储藏的宝石和粮食,把师父买下来。”
  柳章道:“……”这是什么夸人话术?他头一次听。
  “你有很多宝石和粮食吗?”他对她的话有点好奇。
  “有的,”江落孔雀开屏,兴奋道:“我什么都有,师父想不想跟我去南荒看看。”
  “不必了。”柳章暂时没那个安排。
  “我会好好招待师父的。”
  “以后再说吧。”
  柳章略过了这个话题。如果没什么大事,他一般不会南下。
  江落却十分期待,陷入畅想当中。她想把柳章带回南荒,在遍野鲜花的山谷,为他盖一座皇宫。这是她的计划。
  柳章对此一无所知。他的注意力又回到画作上,一个人从旁人的角度看自己,那是十分奇怪的事情。他忖度半晌,提出一个稳妥的建议,道:“把后面的窗户和树也添上,这样便不失单调。”
  江落画画的时候,只看得见柳章,看不见其他的。
  原来后面还有窗户和树。
  她后知后觉,提着笔,有点茫然。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下笔了。柳章见她迟疑,握住她的手,先添第一笔,是窗台的横线。以此定调,分出上下和内外。江落还是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柳章便带着她画。
  “要留出足够的空白,近处大,远处小。叶子的疏密分布得当,可裁夺着删减。那一根横过来的就不要了……”
  他半拥着她,讲解作画的奥义。江落闻到了他头发里的味道,目眩神迷,她望着他的嘴唇。
  这么近,呼吸声都能听到。好想更近一些。
  跟我去南荒吧,她心里的呐喊震耳欲聋。
  她一刻都不想再等了。她要让他住在树洞里,她会弄来他想吃的东西,满足他一切需要。树洞是她一个人的领域,只有她能自由进出。没有她的允许,谁也不能进来。柳章必须日日夜夜都待在她眼底下。
  柳章承诺会多来看她,那怎么够呢。她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她的想法既疯狂又自私。
  柳章不能跟任何人说话,不能见她以外的人。什么都不可以!
  江落猛然攥住柳章的手,掌心汗液濡湿他手背。
  柳章的笔画歪了,在纸上留下一团糟糕的墨痕,像是砸上去的。这幅画差点被毁了。江落面红耳赤,压抑着自己的冲动。她眼神慌得无处可逃。柳章并未看见,感觉她非常紧张,道:“没关系,可以补救,添个花架或者花盆。”
  江落低声道:“师父……”
  柳
  章听出她声音不对劲,道:“怎么了?”
  江落深吸一口气,有点绝望,道:“你出去吧。”
  柳章一愣,握住她额头,道:“这么烫,发烧了吗?”
  他温热的掌心贴上她肌肤,人还站在她身后。江落忍受着冰火两重天的煎熬,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异常了,也知道那异常是因为柳章。可理智尚存,她隐约知道,那是不对的。人不对,时机也不对。太混乱了,她手足无措。
  柳章想把她扶到后头坐下,可身体贴近的瞬间。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抵住了。
  是尾巴。江落尾巴出来了,抵着他的大腿。
  柳章瞬间反应过来。
  经过短暂错愕和震惊,他迅速抽身后退,拉开了两人距离。
  江落双手撑在书桌上,低着头,难堪而渴望。柳章走了,身后的空气都变凉了。
  她从未如此心虚过。
  她惴惴不安,甚至不敢回头看他的反应。
  柳章却不是第一次碰见。上回喝了酒,她尾巴出来过。这次又没喝酒,怎么画着画着突然冒出来,他满心困惑,又格外费解。或许妖精到了某段时期,就是会不分场合发/情。柳章无力扶额,猝不及防,尴尬道:“我先出去了,你自己待会儿。”
  江落天人交战,含混道:“嗯。”
  她听到脚步声远去,门关上的动静。柳章匆匆离开。
  她望着眼前被弄脏的画中仙,心底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是柳章,不是傅溶。她最开始,明明是喜欢傅溶的。可到现在,她竟然想不起傅溶的味道是什么样的。只有个模糊的影子。空气里的火花跳动,每一处,都提醒她,柳章存在这里。
  柳章无处不在。江落闭上眼睛,一只手按着画纸,另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尾巴。
  她发出难耐的喘/息。
  第96章 选妃“你喜欢的姑娘喜欢你吗?”……
  太子选妃,御花园热闹。太后皇后俱在,欣赏入宫的妙龄少女们表演才艺,琴棋书画歌舞,出落得花朵一样的女孩们,铆足了劲,大展奇才,看得人目不暇接。
  傅溶和太子坐在屏风后。他们面前摆着一排木签子,上面写着某某大人之女某某。皇后安排的,他们看上了谁,就把木签子抽出来。
  直到表演进入尾声,两人面前的木签依然保持纹丝未动的状态。
  傅溶觉得自己是来走过场的,那些表演他也没仔细看,太子看得十分认真,但一根签子也不拿。傅溶置身事外,闲极无聊,反过来头打趣太子:“太子殿下可是今天的主角,一个入眼的都没有吗?”
  太子同傅溶在一块是最自在的,不用装老成,也不用摆太子的架子。纯粹两个志趣相投的同龄青年,没什么不能说的。在这场宴会中,他们都身不由己被逼无奈,熬完上半场,看向彼此的眼神都有些恍惚。太子道:“表弟不也是。”
  傅溶道:“我的签子在我心里。”
  太子颇为意外看向了傅溶,道:“原来表弟心有所属。”
  傅溶低头喝口茶,耳朵通红。太子难得见他这么爽利人如此含蓄,对他心中那位姑娘十分好奇,不由问道:“既如此,当日父皇问起,你为何不说。”
  傅溶拿他当挡箭牌:“太子不也没说吗。”
  太子心照不宣,明白了。
  他们这样的出身,挑选妻子,看似有大把选择,其实没得选。傅溶拖一拖,等到建功立业掌握实权,或许为自己心仪之人争取到正妻之位。太子却不能,皇后心中早有适宜人选,无论太子选谁,都灭不过那位内定之人的次序。
  太子不由得羡慕起傅溶来,追问道:“你打算何时同太后说?”
  傅溶早有打算,道:“进入龙骑军之前。”
  先定下,去军中历练一二年,回来正大光明完婚,再适合不过。
  太子闻言,想了想,发自内心感慨道:“真好。”
  傅溶听出他语气中的失意。堂堂太子,竟然羡慕他,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太子无论看上谁,都是那人祖上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感恩戴德都来不及。可太子这模样竟有自卑的意思,像是求而不得。倒让傅溶十分诧异,“什么真好?”
  “我羡慕你,”太子叹道:“敢去争,也能争得到。”
  “你也可以去争。”
  “争不来。”太子摇了摇头,垂下眼,神情低迷。
  傅溶闻言一顿,思来想去,想象不出来什么人能让太子如此为难。他带着异样眼神,犹疑问道:“太子殿下,你不会看上了有夫之妇吧?”
  太子猝不及防,差点喷了茶水,“当然没有!”
  傅溶语不惊人死不休,放茶杯往案上一敲,道:“那有什么不敢争的。就算是有夫之妇,你想抢,也不是抢不到。”
  太子示意他小点声说话,怕人听到,道:“你胡说什么呢。”
  傅溶屏退左右宫侍,挪了椅子,跟太子勾肩搭背。他实在好奇,道:“说说呗,是谁啊?”
  太子一言难尽,扶额道:“唉,你就别问了。”
  “是她不喜欢你,还是她不想入宫?”
  “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呢?”
  “我知道,母后定了太子妃,”太子纠结万分,从没跟人讨论过这件事,道:“就算我娶她,她也只能做侧妃。她应该不愿意做侧妃。”
  “做太子侧妃都不愿意,这么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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