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我们能做的，只是提供一个更优质的治病的方案。
“曾经秦先生的身体还勉强可以保守治疗，药物和机器还能维持他几年的寿命。
“但现在看来，他这段时间对身体的保护并不完善，才让他不得不走上手术的路。”
宋知微心中一沉，问出了一个让人心颤的问题：“如果不做手术，他还能坚持多久？”
蒲兆文说得直接，丝毫不做隐瞒，“实话说，可能半年不到。”
宋知微拳头紧握，用力地咬下嘴唇。
刚在京海见到秦书砚的时候，他还说自已有几年可活。
现在，却只剩半年。
她明明一直在他身边，却一次也没有护住他，还是让他一次次地遭到伤害。
书砚受伤的记忆像潮水般涌上来，在她面前挥之不去，如同一万根银针，来回刺穿她的心肺。
她闭上眼，沉下心绪，道：
“手术一定要做，但我要的，是手术更高的成功率，书砚的手术……不能失败，只能成功。”
她的话无疑是给了会议室的所有医生一个无形的压力。
秦先生的地位如何，他们心里有数。
宋知微是什么手段的人，他们也有听说。
正是因为这样，才让他们不得不增添了几分紧张。
“秦太太，这种手术可不是割痔疮、拔牙齿这么简单的，毕竟是要移植器官，成功率能有85%已经很极限了。百分百的成功率，我们真的很难保证……”
“对呀，这不是小手术，蒲医生已经是非常厉害的主刀医生了，我们和他最多也就不相上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这种话，没有哪个医生敢这样做出承诺的。”
宋知微眸光微寒，“我花重金把你们找过来，不是听你们说这些没有把握的话的。
“如果连你们这些主治医生都没有信心，书砚如何才能得救？
“我把书砚的命交到你们手上，你们就得把他完好无损地还给我，如果做不到……”
宋知微突然停顿，大脑一下子变得一片空白。
她本应该在这里威胁这些医生，让他们付出百分百的努力救活书砚的。
可她竟然想象不到要用什么样的话去威胁他们。
因为她完全不敢想象书砚的手术失败之后的场景。
如果手术真的没能成功，那她对这些医生的再多威胁又有什么用？
哪怕把这些人全部拿去投海，也换不回一个书砚。
她推开座椅，猛地站起来，颤声道：
“肺源找到之前，拿出更稳妥的方案给我，散会。”
撂下这句话，她脚步飞快地离开会议室，疾速走向秦书砚的病房。
她停在门外，透过玻璃，能看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他。
书砚就那样清醒的躺着，戴着呼吸机，看着天花板。
宋知微的泪水就那样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不知道曾经有多少个日夜，书砚也是这样躺着，一边强忍着身上的痛苦，一边呆愣地看着什么都没有天花板。
予川曾说他不想活。
她那时候无法理解，可现在却好像有些理解了。
如果痛苦是常态，那向往死亡就不是消极，而是渴求解脱。
几分钟后，她擦去脸上的泪，推开房间，在他旁边坐下，然后轻轻趴在他的手背上。
他什么都不问，她也什么都不说，只是这样陪着他。
————
宋知微离开后，会议室的医生们却没有立刻解散。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愁容。
“唉，以我们这些人齐心，最多最多也就能提升到80%的成功率，百分百，怎么可能呢？”
“可不是吗？什么手术都有失败的可能的，割阑尾死掉的人都多了去了，更别说是这种大手术了。”
“要我说，没有任何一个医生敢做出这种保证的，秦太太还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几个医生轮番哀叹着，蒲兆文却看着手机，打断了他们的议论：
“秦太太是病人家属，想要百分百的成功率也无可厚非。其次，百分百的成功，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你们和我做不到而已。”
其他医生听到蒲兆文为宋知微说话，先是觉得有些无地自容，后来听到他说有人能做到百分百成功，顿时有些跳脚了。
“蒲医生，这种手术，哪个医生能百分百成功的？”
蒲兆文看着手机，手指落在一个微信头像上方，低声道：
“她就能。”
第165章 教授
德国。
白色的外墙瓷妆彰显了这栋五层建筑的肃穆。
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手拿文件夹，脚步如风地穿过长长的走廊，去到推开实验室的大门。
女人一头银发，面庞却很年轻，最多三十出头，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稳重和沉着。
她的身后，始终跟着一个略显聒噪的年轻人，一路上嘴巴没有停过。
“教授，我求你了好不好？你就帮帮我吧，除了你，真的没有人能帮我了。”
女人冷面如霜，一边对照着文件里的资料，一边观察着实验室的数据，声音带着不容置疑地冷漠：
“不行。”
学生欲哭无泪，还是没有放弃，“你不是说我是你见过最有天赋的学生吗？要是这次你不帮我，你的好学生这辈子也没办法在你手下安心学习的！教授，我真的求你了，我真的很需要你！”
“宋，我说过了，不行就不是不行。你跟着我以来还没看明白吗？我早就已经不拿手术刀了，所以你求我也没用。
“至于你说的那个病人，就算没有我，也有其他更厉害的医生帮他手术，不必要非缠着我。”
宋知麟眼睛红红的，随时都要哭出来的样子，哽咽道：
“其他人怎么比得过你？你可是莱昂妮，是最顶级的肺部移植手术的专家。
“你参与过的肺部移植手术一共五十二例，从未有过失败。就连从旁指导的手术也是百分百的成功。
“教授，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你更加权威和专业了，我当然只能求你。”
莱昂妮听到这些夸奖，脸上并没有一丝动容，反倒是觉得稀松平常。
她没有抬眸，而是淡漠地说：“宋，我虽然不知道你在京海的身家具体怎么样，但从你平常消费也能看出来，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以你家的家业，想找到和我一样权威的医生根本不是难事。”
宋知麟急忙辩驳，“教授，他们不如你，我只相信你！”
莱昂妮翻阅资料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眸，透过镜片看着对面的急冲冲的少年。
这焦急的模样，有些眼熟，好像曾经在某个人身上看到过。
她合上文件夹，表情凝重了许多，“宋，我问你一句实话。
“当时有许多导师选上你做他们的学生，你都拒绝了，死乞白赖一定要跟着我，是因为听说我手术很厉害，为了找我帮忙这个生病的人吗？”
宋知麟低下头，闷闷道：“我那时候不知道你手术很厉害，只知道啊你在心肺方面是数一数二的医生。
“我是想跟着你学东西的，也的确是为了给他治病。”
莱昂妮点点头：“谢谢你的坦诚，那我再问你，这个病人跟你什么关系？”
“……他是我姐夫。”
听到这个回答，莱昂妮有些意外，“姐夫？我以为至少会是你姐姐这样与你有真实亲缘关系的人。
“一个姐夫，值得你这样三番五次来我面前求情吗？”
宋知麟重重点头，“值得，我姐夫是个很好的人，我姐也是。从前我做了很多对不起我姐的事情，她不跟我计较，还送我来读书。
“除了帮她治好姐夫，我找不到其他更好的报答的方式了。
“我本来想着，等我学成了，可以自已去帮他治病，可我前不久知道，我姐夫的病情更重了，他根本等不到我学成。
“教授，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来求你出面的，我能找到的人，也只有你了。”
莱昂妮沉默了片刻，重新翻开了手中的文件夹，道：
“故事我听明白了，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宋，我不会再拿手术刀的，学院里还有别的医生，你去找他们的。
“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推荐。”
宋知微狠狠摇头，问：“为什么？您是黄金圣手，为什么一定要放下手术刀呢？”
“你就当是我技术退步了吧。”
“可明明不是这样的，我那天见到您偷偷给兔子做器官移植，您手那么稳，根本没有退步。”
莱昂妮沉默不语，没有回应。
宋知麟咬紧嘴唇，低声道：“教授，我不会放弃的。”
莱昂妮看着他走出实验室的大门，又开始研究起自已的实验。
让她没想到的是，宋知麟显示出了前所未有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