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储晓冰苦笑了下,不愿多提,“那天碰到你和林董,感觉你们挺好的,怎么会离了呢——对不起,我这么问太鲁莽了。”
  “没关系,我和他的事没什么不能说的。”
  邬蓝把和林耀天的恩怨告诉了储晓冰,又说:“他以为功成名就了回来找我复婚我会很高兴,可我在意什么他根本不知道。”
  “我知道,你在意的是你在他心里的,分量。”
  邬蓝笑,“还是女人了解女人——可我现在想法变啦,女人干吗要那么在意男人怎么看自己呢?我们应该在意的是怎么活才能让自己高兴啊!”
  储晓冰也微笑着点头,“是这么回事。”
  邬蓝说得高兴,一时兴起打开了话匣子,“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还是男主外、女主内那一套,什么女人是男人背后的支撑,是贤内助。我不是完全反对这种模式啊,但有前提,你是奉献型人格,能从里面得到乐趣。如果你不是这种类型,那麻烦就来了。你把男人放第一位,所有生活都围着他转,天真地以为你在他心里也是第一位的,然后有天你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他没有像你爱他那么爱你,在他那儿有比你更重要的东西。那种心理落差真的太大了,像被人扇了记耳光。”
  “所以你离婚了?”
  “对!我当时就想,什么爱情什么贤惠统统见鬼去吧!我不伺候了!我得干点能让自己开心的事!
  “你真棒!”储晓冰的笑容里有由衷的赞美和羡慕。
  邬蓝痛快地喝掉半罐啤酒,又打开另一罐。
  储晓冰问:“那你还爱他吗?”
  邬蓝想了想,朝天翻个白眼,“他妈的——爱!”
  两人相对大笑,笑得像疯了一样,握啤酒罐的手抖得快把酒都洒出来了。
  笑累了,邬蓝双眉忽地一蹙,说:“可是爱他就一定要委屈自己吗?爱他就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储晓冰完全被邬蓝折服,托着下巴兴致勃勃听她说下去。
  邬蓝手举一罐啤酒,脸上的红晕逐渐赶上储晓冰,两人的眼眸一样水润润闪着光。
  “记住,就算你再爱一个男人,和他相处的时候也不要太把他当回事,你越凑着他,他越来劲儿,时间一长他就习以为常啦!然后会认为你为他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女人还是要多为自己考虑,活得任性一点有什么关系?如果爱我想追我,行啊!但别指望把我再往套子里引,我不吃那套啦!以后我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储晓冰眼眸湿润,再次举起啤酒罐,“说得真好,我敬你!”
  两人相逢恨晚,越聊越投机,话题也越来越碎,越来越荒唐,邬蓝甚至开始教储晓冰爆粗口。
  “你是不是从来没讲过脏话呀?储老师果然名不虚传……骂人最重要得有气势,像这样——他,妈的!”
  “他……他妈——”储晓冰话没讲完就笑倒在桌上,“太难了!”
  **
  彭靖锋负气离家后,开着车漫无目的在街上转悠,期间还在高架上目睹一起车祸,被堵了二十多分钟车。
  车祸起因是一辆货车上的铝合金材料没捆绑结实,忽然掷落在地,后车紧急避让引发连环追尾,所幸无人伤亡。
  彭靖锋的车夹在车流里,以每分钟五十米的速度缓慢前行,这给了他充分的整理思绪的时间。
  他不是擅长自我反省的人,但也绝非毫无这方面的意识,他当然清楚自己是这次家庭危机的引发者,但自认为没有和邵丽丽迈出实质性的一步,因此与那些真出轨的有本质区别。储晓冰撞见的那一幕正说明了他悬崖勒马的态度。
  他有错,错在一时放纵,也错在没能跟储晓冰解释清楚。可这种事该怎么解释呢?能解释清楚吗?男人之间不是经常提到的那个玩笑说法吗——即便你被捉奸在床,也不能承认床上那个人就是你。
  更何况他其实没干什么,就此认错委实冤枉,也容易让储晓冰想多。所以他选择不说破,寄希望于时间,时间是最有力的擦除工具。而一旦做出这种保守的选择,每过一天,推翻的成本也就越高,及至今天,改口的压力已重如一座山。
  还是继续忍耐吧。彭靖锋望着前方的车流对自己说。忍耐储晓冰沉默的惩罚,还有自己因之而起的怨怒。终有一天,情绪会疲软,刺激会淡去,到那时生活自然会回归本来的面貌。
  等道路恢复畅通时,他感觉到饿,沿街找了家像样的面馆,泊好车进去,饱腹后也失去了继续瞎晃荡的兴致,开车返回家中。
  家里依旧是低气压,储晓冰继续沉默着,仿佛彭靖锋是穿行在这栋房子里的一具游魂,活人都看不见他。彭靖锋却不再生气,耗着吧,看谁能熬过谁。
  他洗过澡,冲了杯咖啡进房间,打开电脑,开始干活。
  或许是出去溜了一圈,换了换脑子的缘故,工作效率很高,他全身心沉浸在一份报告里,遣词造句、修正数据的内在逻辑,等回过神时,已是十点半。
  咖啡早喝光了,彭靖锋觉得渴,把文件存档后关电脑,然后去厨房倒水喝。
  他端着水杯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走了一圈,内心荡漾着一种不乏缺憾的得意,以往的这种时候,他会和储晓冰聊几句,给她看看自己在报告里埋设的智慧点,这些巧妙的细节在公司是不能由自己亲口往外宣传的,必得由内行心细的同仁发现并给予赞美。可惜这样的机会很少,他的很多杰作都被埋没了。
  然而储晓冰是懂的,她聪明,又同在制造业的圈子里,他俩平时很多交流都是围绕这些东西转的。他的用心之处她都能发现。而现在,他只能在寂寥中自我欣赏。
  彭靖锋朝紧闭的客卧房门看了眼,无声叹一口气,回到自己房间。
  睡觉还早了点,他靠在床头,拾起那本才读了几页的侦探小说,心思却集中不起来,心头泛着一丝不安,细若游丝,又挥之不去。
  终于,他扔掉书,下床,推门出去,一直走到玄关处,确实不对劲,储晓冰的拖鞋搁在鞋架上,而她最近常穿的一双真皮凉鞋不见了。
  彭靖锋快步走到客卧门前,试试把手,锁着,他抬手敲门,由轻及重,门始终没开。他把耳朵贴在门上细听,里面一丝动静也没有。他心慌起来。
  储晓冰出去了?什么时候走的?去哪儿了?
  彭靖锋又转身回房拿起手机,拨储晓冰的号码,没人接。他拉开储物柜的抽屉疯狂寻找客卧的钥匙,他得先确认储晓冰到底在不在房间。
  找得焦躁的刹那,他差点张口问:“晓冰,钥匙你放哪儿了?”
  这些琐碎物品都是储晓冰收着的,也只有她清楚。
  门口突然有脚步声,彭靖锋赫然抬眸,看见彭浩站在外面。
  “爸爸,你在找什么?”
  彭靖锋看到儿子眼里的担忧,他忙站起来,短暂恢复平静,“没什么,你怎么还不睡?”
  “我睡下了,听见外面好像有声音,出来看看……”
  “没事,去睡吧——对了,妈妈平时都把钥匙放哪儿了?”
  彭浩扭头看他,“哪儿的钥匙?”
  “我,呃,抽屉的钥匙丢了,想找备用的。”
  “在大书柜里,靠右,挨着《唐宋诗词鉴赏》放的。”
  “好。”
  “要我帮你拿吗?”
  “不用。你去睡。”
  第75章
  75悲伤缱绻
  等彭浩回了房间,彭靖锋火速去书房,照彭浩指点的果然找到了钥匙,足有二十个,用钥匙扣拴着,每个钥匙上还贴了小标签,彭靖锋解下标有“客卧”字样的那枚,悄悄走去打开储晓冰的房间,尽管心里着急,但他每个动作都很小心,做贼一样,怕再惊动彭浩。
  房间里没人,被子、枕头都叠得好好的,床尾团着一件睡衣,显然是储晓冰换衣服时丢下的。彭靖锋脑袋快炸了,又拨储晓冰的手机号,还是没人接。结婚快十六年了,从来没有发生过今晚这种状况,各种恐怖的念头在彭靖锋脑海中闪过,忽然很害怕,怕她想不开,怕她一走了之。他觉得自己要失去她了,可他不能失去她。
  他走出客卧,不忘把门带上,回到自己房间就开始换衣服。换好了却不知该去哪里找储晓冰,唯一能做的是继续一遍又一遍拨储晓冰的手机号。他在心里说,如果拨满二十遍她还是不接,自己就报警。
  彭靖锋坐在储晓冰平时看书的懒人椅上,隔几分钟拨一次电话,他手足冰凉,时而冷静时而慌张,像个濒临崩溃的神经病,拨到第八遍时,电话忽然接通了。
  “彭总,储老师和我在一起呢!我是邬蓝。”
  彭靖锋觉得自己出现幻听了,这两个人怎么会凑在一块儿?但他随即意识到什么,嗓音都变调了,“是你约的她?你跟她说什么了?!”
  “不是啊!我们没约,恰好碰上了。”
  “在哪儿碰上的?”
  彭靖锋正追问,耳畔忽然传来储晓冰的笑声,清亮柔软,含着酽酽的醉意,“别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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