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总之我想不通......除非你和杜董是亲戚或朋友,但你们不是.......”
  “你知道光伏产业的原材料之争吗?”储晓冰问。
  苏轶想了想公司历史,立刻明白,“单晶硅和多晶硅?”
  “对。杜董当年准备投产几十个亿做电芯,但这两种材料的生产工艺是不一样的,他面临是选单晶硅还是多晶硅的难题,我给他写了一份调研报告,建议他使用单晶硅,结果押对了。”
  “储老师厉害啊!”苏轶肃然起敬,同时更好奇了,“你是基于什么原因押了单晶硅?”
  “技术前景。单晶硅的光电转换效率更高,只要想办法把成本降下来,就能一统天下。”储晓冰笑笑,“当然只是暂时而已,现在如果有谁能把转换效率提高1%,就会有大批投资人蜂拥过来给你送钱。”
  “可对杜董来说,如果那时候押错,就是几十个亿的损失——储老师真不是一般人,我终于明白杜董为什么这么敬重你了。不过还是想不通,既然你这么有才,杜董为什么不好好用你,反而把你塞进培训部做个小主管?”
  “不怪杜董,是我自己要求的。”
  苏轶惊诧,“为什么?”
  “方便照顾儿子。”储晓冰看着窗外说,“我和我先生老家都在外地,家里老人各忙各的兼顾不了我们,落户到东江后凡事只能靠自己。我先生是大忙人,我要是再卖给工作,家里就没人管了。”
  苏轶正细细琢磨她这番话,储晓冰回眸问:“苏总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储老师对我这么坦白?”
  “嗯,能讲的我尽量讲,不是说得罪谁也别得罪财务总监吗?”
  “别人或许是这样但你不用,有杜董挺你,公司没人敢欺负你。”
  储晓冰笑。
  “对了,你怎么不开车呢?”苏轶说,“有辆车方便多了。”
  “没学过。”
  苏轶再次惊诧,仿佛遇见史前人类,“为什么不学?”
  “不喜欢开车。”
  “为什么不喜欢?”
  “一定要喜欢吗?”
  “你这么问,我还真没法反驳,呵呵。”
  车子驶入新城区,离储晓冰家还有五六分钟车程,经过常光顾的蛋糕店时,她让苏轶暂停在路边,下车买了两份轻乳酪蛋糕,一份给儿子,一份送苏轶。
  苏轶朝蛋糕盒子扫了眼,“为什么你会认为我爱吃?”
  “我儿子喜欢,感觉你和他差不多,应该也会喜欢。”
  “怎么就差不多了?”苏轶嗓门陡然拔高,脸色微红,不知是不服还是羞愤,“你儿子才初一,我都三十二了!”
  储晓冰忍笑说:“可你给我的感觉就是很年轻啊!又自信又好奇。”
  她把蛋糕留在后车座上,嘱咐苏轶,“不喜欢吃还可以送人,不过我保证好吃——谢谢你送我回家。”
  最后五分钟路程,苏轶保持缄默,深沉得像块冰,储晓冰只当没察觉,反正她的目的达到了,心情再次轻松起来。
  第18章
  18第二次握手
  彭靖锋打开手机,在微信上回了条消息:“我过来,半小时后见。”发完没等对方回复,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拉开衣柜挑衣服。
  酒吧那种地方他不喜欢,也很少去,这是身在知名大企业的好处,出去谈项目主要在会议室解决,如有遗留问题,一两顿饭也就谈妥了,很少需要把战场延伸进娱乐场所。
  “爸爸!”彭浩敲门进来,“有道关于数轴的题目我没弄明白,想问问你。”
  彭靖锋从衣架上拽下一件烟灰色衬衫,他还是习惯穿衬衫,哪怕是去酒吧,边往身上套边敷衍儿子,“很难么?”
  “反正我卡住了。”
  “问过妈妈没有?”
  “妈妈让我来问你,她说她也没把握。”
  彭靖锋笑道:“你妈妈太谦虚了,她高考数学比我还高五分,不可能不会——去和妈妈好好讨论,做题重点在找准思路,方向对了,答案就出来了。”
  彭浩撅了下嘴,跑出去了。
  彭靖锋穿好衬衫,低头往身上瞧了眼,又去衣柜翻出一条浅蓝色牛仔裤,替换掉休闲西裤,这下看上去没那么一本正经了。
  他走出房间,听到彭浩在厨房和储晓冰嘀嘀咕咕,“爸爸连看都没看,他说你高考数学考得比他高……”
  彭靖锋走到厨房门口,“彭浩,又在跟妈妈告我状了?”
  彭浩倏然噤声,一手抓卷子,一手挠头发,表情尴尬。
  储晓冰笑着替儿子解释,“没在告状,他做不出来有点着急——你再去想想,我也想想,待会儿咱们一起讨论。”后面那句话是对彭浩说的。
  “哦。”
  彭浩走到厨房门口,尽量远离父亲,等蹭出了门,脚下像踩了滑板一样,哧溜一下就冲回自己房间。
  儿子对他敬而远之的态度彭靖锋当然全看在眼里,不过也无所谓,彭浩一出生就是储晓冰在全心全意照顾,他和母亲更亲近是应该的。
  储晓冰看见彭靖锋穿戴整齐,手上还拿着公事小包,有些惊诧,“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嗯,有份很重要的资料忘在公司了,明天一早要开会讨论,干脆回公司把报告做完吧。我尽量早点回来。”
  储晓冰欲言又止,“那,你开车小心点。”
  “知道。”
  彭靖锋在妻子略含担忧的目光下走出了家门,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因为对她撒谎了。
  今天在下班路上,他出其不意接到邬蓝的电话,说想约他见面谈谈。
  彭靖锋以为她还在办公室,便公事公办说:“有事明天再说吧,我刚离开公司。”
  邬蓝说:“不在公司谈,找个外面的地方,我请你喝酒。”
  彭靖锋意外之下,嘴角旋即勾起些许笑,他本可以继续公事公办地拒绝,但邬蓝柔和的嗓音里添了丝恰到好处的娇软,像一根陡然飞来的细针,扎在心上,造成轻微的酥软。
  “你想谈什么?”
  “就随便聊聊。”邬蓝笑言,“彭总肯赏光吗?”
  彭靖锋当时还是矜持了一下,“我考虑考虑......得看家里晚上有没有事。”
  整晚他都在琢磨邬蓝的用意,那根细针的功效还在,时不时发作一下,带来莫名快意,所以当邬蓝在微信上再次询问时,他很爽快地给出了回复。
  酒吧名叫“夜火”,是邬蓝选的,位于市西的庆书街,离彭靖锋家不远,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印象中庆书街靠近创意工坊,下班点一过,那地方非常冷清。
  等他到了才发现今非昔比,冷清是两三年前的事了,这里现在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彭靖锋找到停车场泊好车,不急着找夜火酒吧,从街头慢慢踱进去,借机观察一下当代年轻人的夜生活。
  这里整条街都开满酒吧和娱乐场所,街尽头还有个大型舞台,供乐队现场表演,今天没被征用,不过舞台周围的灯光依旧打得闪亮,把夜晚的庆书街照得恍如白昼。
  即便是在二十岁前后的青春岁月,彭靖锋也很少光顾这类娱乐场所,他把大量时间花在课业上,最常能看见他的地方是图书馆和实验室。站在四十多岁的节点回想从前,他的勤奋似乎也并非出于什么明确目的,仿佛是一种天性,就是想要积极努力地活着,不浪费时间,在耕耘的领域有所得,才算不枉此生。
  不过走在这条略显狂放的街上,彭靖锋发现自己非但不反感,竟还有种隐隐的兴奋,或许和街上的气氛关系不大,而是因为邬蓝。
  她主动约他,是在释放一种信号,她向他服软了,两人长达三年的较量终于要告一段落,而彭靖锋是最终的获胜者。
  邬蓝大概以为可以凭主动低头从他手上获取什么好处,但彭靖锋自认不会这么容易被迷惑。他今天来,主要是为了欣赏邬蓝的“表演”。
  夜火酒吧和彭靖锋想象得不太一样,没有闪到人眼晕的多色彩灯,也没有金属乐队在台上嘶吼,这里更像纽约街头那种存在了好多年的酒馆,布局陈设有股子老旧味道,橘色灯光既明亮又柔和,店堂里充斥着慵懒的爵士乐,慢慢悠悠,像在催眠,酒客们却很精神,表情舒展,笑声明朗。
  邬蓝在角落一组原木桌椅旁起身向他招手,彭靖锋看见了,手往裤兜里一插,微微点一下头,朝她走去。
  短短几秒钟,足够他把邬蓝看个仔细。
  她还是披肩的长卷发,妆容比平时化得浓艳,穿一条黑色无袖晚礼服中裙,裙摆过膝,裁剪简洁,除了右手手腕有一条黄金手链,再无任何佩饰。木椅背上搭着一件短西装外套,五月上旬,夜风还是带些凉意。
  迎候彭靖锋时,邬蓝的笑容热情而纯粹,等彭靖锋走近,她主动伸手与他相握,彭靖锋意识到这是两人第二次握手,而第一次就在不久前,是他主动。
  等彭靖锋入座后,邬蓝才重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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