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如果还有来世……
昨晚的疑问却在此刻再次浮现——
还有遗憾吗？
有吧。
算了，如果还有来世，做猫做狗，不想再做人。
就在手滑落，身体要下坠的一刹，一双冰冷的手忽地紧紧抓住了她，破了音的声音穿透了隔膜，惊得她睁开了眼睛。
“裴襄！”
眼前人狼狈地扑在了地上，双手死死抓住了了她，他的胳膊被地上的碎石划出了伤痕，还在冒血，可他浑然未觉，只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脖颈处冒出青筋，他眼睛发红，汗水和泪水分辨不清，濡湿了发梢和睫毛。
“别走，抓紧我，求你了。”他咬着牙，向来平淡的面容上是从未见过的剧烈情绪波动，他大喊，“快过来帮忙。”
周围愣住的服务人员这才反应过来围了上去。
她当然知道遗憾是什么。
被紧紧拥抱勒进怀里的时候，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任由他将下巴搁在颈间，滚烫的泪水落在身上，让她找到了她还存在的证明。
她叹息道，“云岫。”
他是她的遗憾，死志因他的出现而消散无踪。
又或许……
她其实一直都在给自己留后路，否则同归于尽，何至于等到今天。
长久的压抑紧绷和瞬间彻底的松弛让她的精神有些撑不住了，她微微垂下头，喃喃，“我有些困。”
就在她阖上双眼的瞬间，云岫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听不见冲上来的医务人员的声音，只一味地跪坐着，牢牢抓住她。
他失败了吗。
他还是要彻底失去她了。
裴襄被彻底从怀里夺走，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目光落在了楼底下，熟悉而陌生的场景让他灵魂出窍般平静下来，他不受控制地往外走，仿佛楼底下有什么在召唤他。
不同的是，这一次是归宿。
医务人员和消防员将裴襄抬上担架让人带下去，转头就看到男生也要往下跳，惊得头皮一紧，几大步拦腰将人带了回来，一边在他耳边大吼，“她没事，你听见没有！”
眼看着男生原本有些迷迷瞪瞪的眼珠子动了动，消防员猜到自己的话有用了，于是再接再厉，“你得照顾你女朋友，快点上救护车，一切都会好的！”
被拉着上救护车，门关上的一瞬，云岫扭头，那片血肉模糊已被拉上了警戒线，警察阻拦着看热闹拍照的群众，他坚信自己看到了那副扭曲的尸体，只是已经分辨不清面容。
星火的一刹他想到，也许前世身死的他也便如此刻，可看到床上躺着的裴襄时，一切又如潮水褪去。
不对，不一样了。
第21章 她没有再给人逃避的机会……
裴襄醒过来的时候，入目是明亮的灯光，她有些不适应地闭了闭眼，想要伸手遮挡，却发现自己的手被牢牢拢住了。
床边趴着的人一瞬间抬起了头。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四翘，眼下还带了浅浅的黑眼圈，应该是没有休息好，此刻眼里还带了点些微的血丝。
裴襄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数来也不过是六个月，两个人之间却好像隔了一道什么，说什么都显得不合时宜。
“你……”
“喝点水吧。”云岫低着头，将床慢慢摇起来，已经有些长的碎发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情绪。裴襄想伸手接过杯子，云岫却避开了，直接凑到了她的唇边。
“医生说你的手臂拉伤了，少用，我喂你喝。”
裴襄后知后觉才感觉到了胳膊的酸痛，她抬眼看，云岫正专心地盯着水杯，没有分出一个眼神，温热的水润湿了干燥的唇角，她垂下眼，心事重重起来。
喝完水，她若无其事地躺了回去，心里转过八百个念头，只是一个都说不出来，病房里陷入了沉寂当中，连输液的点滴声都震耳欲聋。
“你，在t大习惯吗，是不是比高中轻松多了？”良久，裴襄提了提唇角，装作兴致高昂地进行忆往昔的打趣，谁知第一句就踏进了雷区。
云岫看向她，“你怎么知道我在t大？”他垂下眼皮，像是笑了一下，“回去过吗？”
没有二字说不出来，裴襄仰首望着天花板，以为忘的干净的那个雨天又浮现了出来，她还是撒谎了，“问别人的。”
“这样。”云岫点头，他站起来，伸手去掖被子，裴襄下意识让了一下，下一秒却感受到有水一滴一滴落了下来，她措不及防，水珠落在嘴角，被抿了进去。
她下意识抬了头，却见云岫拿手遮了脸，转过身去，这才恍然意识到，那好像是他的眼泪。
她心像是被狠狠揉捏了一把，挤压已久的阴云被揉出了苦水，那点生涩被泪水消弭了，她意识到了自己的恶劣，她想让云岫先低头，可他真的失控了，她又觉不忍。
她从后面拽住了他的衣摆，酸痛的手使不上太大的力，云岫转身，她便伸手换成了衣襟，将人拉得弯了腰。
她没有再给人逃避的机会，捏住了他的下颌，粗暴地撞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鼻子撞到的缘故，她鼻尖发酸，眼睛也发疼，唇瓣在摩擦时发热，她心里有一股难以疏解的躁郁的火气，动作没轻没重，恨不得攫取掉所有的空气。
云岫像是泪失禁，眼泪不受控制地蔓延到唇间，又咸又苦。他被拉扯得失去平衡铺在病床上，又怕压到裴襄，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撑在边上，可很快这点理智就消失殆尽，他有些窒息，唇舌发麻。她的动作很不温柔，可云岫却从中品出了一点急迫和在意，原本不安空茫的内心被一点点安抚下来，她给予的疼痛成了在意的佐证。
他无法自拔地沉溺其中，被松开一点后下意识深喘了口气，又追了上去，直到敲门声笃笃笃响了好几下，才迷蒙地睁开眼睛，他看见裴襄的唇上水泽丰润，而瞳孔中映出的自己更是仿若一棵菟丝花，几乎要缠绕在她的身上。
好不像样子。
裴襄将他推下了床，整理了自己的仪容，擦去了脸上的水迹，才道，“请进。”
是警察。
一男一女两个警察进来，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现在感觉还好吗？”女警开口道，“关于陈斌，我们有一些话要问你。”她转向云岫，“同学，烦请你先出去一下。”
云岫有些不安的样子，一步三回头，裴襄安抚地冲他挥手，看向警察的时候语气平静，“问吧。”
“经过调查，死者陈斌和你，都是s大的学生，29日当晚，你们二人一起离开学校，来到了荟宾酒店，而走廊监控显示进入房间后20分钟左右，你就出来了，并在对面开了一间房。次日清晨，你先出门，被陈斌从背后勒住脖子，然后进入电梯上到了最高层，酒店的服务人员说你们在推搡，最后陈斌坠楼，你被救下。”女警看向裴襄，“整个事情经过就是如此，有一些细节我需要询问。”
“你和陈斌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昨晚会到酒店开房？”
裴襄靠在枕头上，“我参加了武术协会，他是会长。昨晚的晚练其他人都请假了，他就说晚练取消，带
我出去玩。”
“如果不是男女关系，到酒店的时候不会觉得奇怪吗？”
裴襄笑了一下，说出的话却让两位警察面色一变，“我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我是去找证据的。”
男警下意识问了句，“什么证据？”
“陈斌风评不好，在入社之后，有不下于三四个人用小号加我，告诉我要离他远一些，他们不肯透露自己是谁，只是说自己有东西捏在他手上，我那时候大概猜到了，所以就想着趁这个机会，去看看他到底会做什么。”
“为什么？你不怕自己受到伤害吗？”女警坐在椅子上，语气和缓了不少。
“我只是觉得同病相怜，”裴襄声音很低，她想到了前世的自己，想到了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的夏珺，“我反抗了，踹了他下身一脚，然后发现他一直都在录像，相册里还有很多偷录的私密视频。”
这些和尸检报告符合，女警点了点头，“他的手机，在你这？”
裴襄点头，指了指挂在椅背的外套，“在口袋里。他威胁我有备份，让我顾忌那些女生，不要报警，当时很晚了，寝室关门，公交也停了，我就就近开了一间房，第二天早上决定要报警。”
女警翻看相册，面色沉沉，也许是同性之间的共情，说不出话来，于是男警接替道，“这些我们会再去调查，在顶楼，你们之间是在做什么？”
“他勒住我，想将我推下去，我抓住他，结果他自己用力过猛脱了下去，我本来也差点掉下去，是你们救了我。”
“好。”一切供述都与监控、目击者的陈述相合，两位警察点了点头，女警安慰道，“别担心，好好养伤，如果有需要，我们会再来找你。”
裴襄点头，她目送两人出去，门还没关上，云岫就冲了进来，“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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