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口气猝然转变,即便两人只是在打电话,可程徽也已经能想象到母亲此刻的表情。
不仅仅是严肃,大抵还有生气。
像极了暴风雨来之前的征兆。
“什么事?”程徽怯怯地问。
“你以为你让靳佑帮你租房子,我就不会知道你想要偷偷去租工作室创业?”
她竟然知道了!
程徽心头一紧,不安的情绪涌上来。
顷刻间困意全无,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是,我是请靳佑帮忙租房子,我是想自己出去创业。但这是我的事情,钱也不用你们出,为什么就是不行呢?”
程母慢条斯理道:“我跟你说是为什么。因为你现在花的每一分钱都是程家的,你那些钱是你姐姐辛辛苦苦打理公司赚来的,是你爸爸在外面和别人
谈合作赚来的。”
“你说不用我们出钱,那你花的钱是哪来的?”
“至于你创业这件事情,说白了,你只是想做个小生意,甚至不能称之为创业。你那小生意以后也帮不了程家,也赚不了大钱,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留在公司帮着你姐姐和你爸爸呢?难道出去做个小生意就这么好?”
她把程徽想做的事情贬的一文不值。
更是要让程徽怀着愧疚去花每一分钱。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刀,没有一点点犹豫的刺入了程徽的心里。
程徽难过之余,却也觉得可笑。
按照这种归根结底的逻辑,她似乎也不用出生了。
“按照您这种逻辑,我是不是应该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们,再把房产也给你们,然后我自己出去挣钱,存到钱以后才能去做个小生意。您是想让我过这种生活,是吗?”
程徽极力的压抑着怒火,声音也在克制着,不愿让这别墅内的其他人听见。
下一秒,她又自己推翻了自己的话:“不对,按照您这种逻辑,我现在的这幅肉身是您和爸爸给我的,我是不是也要还给你们?我没有银行卡里那些钱的使用权,同理,我也没有这幅肉身的使用权,是吗?”
“程徽。”程母冷声喊了她的全名,“你能不能不闹了?能不能懂事点!”
懂事……
她从小就懂事。
她想学架子鼓,母亲让她学钢琴。
那时候母亲就说让她懂事点,让她听话。
于是她学了钢琴。
她讨厌跳舞,母亲却逼着她去学芭蕾。
于是母亲又说出了一样的话,让她懂事点。
她又一次妥协。
她不想学画画,想去学木雕,母亲说哪有女孩子学木雕的,最后逼着她去学画画。
毫无意外,她又一次听话了。
……
幼时的记忆如洪水般袭来,程徽搭在膝盖上的指尖一点点蜷起,攥成了拳头。胸口处憋着的那股火,似乎是要从胸膛中钻出来。
只觉得,她快要气炸了。
“您除了让我懂事点、让我听话,还会跟我说什么?”程徽气的声音都抑制不住的在发颤,“我真的不明白,您为什么要生我?就因为程家缺个傀儡?”
“我……我到底要怎么样、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你们别再控制我?”
指尖抑制不住的发颤,她浑身都在发抖。
程徽喉间发堵,眼底的泪花闪烁,却强逼着自己保持镇静:“您想要把我培养成第二个程禧,不可能。我做不到像她一样优秀,我也不可能成为她的影子。”
“还有——”
她闭上眼,那句憋在心里多年的话,终究是被她说了出来:“您人生中的遗憾,别试图在我的人生中弥补。”
“这是我的人生,不是你的人生!”
第15章 偶遇与相随阿佑,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伤人的话,一旦说出口就收不回来了。
程徽满心懊恼,可为时已晚,话已经说出去了。
她心烦意乱,独自一人出门闲逛。
等夕阳落山,破天荒的主动给靳佑发消息,说有点事,让他们不用等她回去吃晚饭了。
即便后来靳佑又追问她出了什么事,程徽也没回消息。
眼见天色渐晚,她却不知道能去哪。
如行尸走肉般的进了一家商场,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珠宝首饰店,脚也已经缓缓走去。
或许给她买件首饰,她就能消消气了?程徽心想。
可正要进去,又突然停在门口。
不行,母亲生日的那套首饰还没送出去呢,而且这次母亲生日,连靳佑送的都是首饰。再买首饰道歉,未免也太没创意了吧?
程徽回过身,目光扫过其他店。
却意料之外的在一家男装店内,看见一个熟悉的侧脸——
女人正仔细端详着衬衫,一旁的导购员又取来领带,似乎是要搭配看看是否好看。
大抵是满意,女人轻轻点头。
导购员含笑将衬衫和领带都包起来。
等女人拎着包装好的衬衫和领带出来,从另一家珠宝首饰店出来的男人淡笑着走上前,女人顺势挽上男人的臂弯。她仰头望他,他垂眼看她。
两人相视一笑,俊男靓女的搭配,简直是将般配二字刻在了脸上。
一时间,程徽只觉得眼前的一幕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她甚至能看到女人的发丝扫过男人的肩膀,两人牵着手从商场出去……
电视剧中的唯美场景也不过如此了。
程徽却站在原地,像是丢了魂似的喃喃着二字:“纪修……”
意料之外的偶遇,无疑是给程徽本就难受的心上,又划了一刀,浅浅的,只渗出一点血,但依旧会疼。
*
天色彻底黑下来,可程徽却没有回去。
靳佑笃定她一定是有事,接连打了几个电话才被接听。
电话中的程徽带着几分醉意说:“你怎么总是打电话?”
“把你位置发给我。”
“不要。”
程徽像个孩子似的,说话都带着几分赌气,“我不在酒吧,没事的,别管我。”
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靳佑再打过去,却被直接挂断。
没别的办法,只能在附近找找。
但好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并不嘈杂,她似乎是在一个安静的地方。
既然不是酒吧,能会是在哪呢?
没别的线索,靳佑只能将附近的饭店看个遍,连清吧也去了,各种烧烤小摊和便利店也都看了,但还是没能找到程徽。
眼见时间越来越晚,他心底更慌了。
不会出事了吧?
下午听见下楼的动静时就应该出来看看,至少不该让她一个人出门。
靳佑懊恼不已,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不死心的又给程徽打去电话,一个不接就再打一个,没完没了的打。不知道打了多少个,程徽才终于接通——
带着一丝哭腔的声音传过来,“阿佑,你过来接我好不好?”
只一声阿佑,靳佑都听的头皮发麻,心也像是被狠狠地扎了下,刺痛感蔓延至四肢。
深埋心底多年的想法又从角落中钻出来——
他这辈子被程徽吃得死死的,但甘之如饴。
“地址发我。”
*
句海虹公园,程徽坐在椅子上,一旁还有几个空的啤酒瓶。
四周的路灯都亮着,本是醉意上头,此刻恐惧却盖过了醉意。她警惕的看着四周,秋日里连蝉鸣都没有,只有一阵阵风,吹过公园的花草树木,发出窸窸窣窣声,听的人毛骨悚然。
她慢慢起身,想要走出公园,可出了公园该往哪儿走呢?
奶奶是近一年刚搬过来,算上这次,她只来过三次,根本记不清别墅在哪。
她现在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怎么走回去?
想到刚给靳佑发了位置,仅存的一丝理智迫使她又坐下来。
还是等着吧。
不知过了多久,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即便是喝了酒的程徽,哪怕是已经有三年多没见过靳佑,可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听出来了——
那是靳佑的脚步声!
“程徽!”靳佑大喊。
程徽鼻头一酸,赶忙应声:“我在这。”
靳佑循声找来,身影出现的一刹那,程徽仅存的一丝理智也彻底消失。
他来了,她就安全了。
阔步走到程徽面前,目光扫过长椅上的空酒瓶,路灯下,靳佑脸色蓦然阴沉。
他回来的时间不长,但却已经见程徽两次外出喝酒了。
“这次是因为什么?”
上次是因为和程母争执,那这次呢?
“又和阿姨起争执了?”
他只说对了一半,另一半是因为见到了纪修和他女朋友。
只是程徽此刻已经彻底没了理智,脑子也抛到了九霄云外,甚至连站也站不稳,额头抵在他胸膛,双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衬衫,喃喃不清的说:“我就知道你会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