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沈离离不太明白为什么很多人都是这样,明明在担心生病的人,却总摆出一
  副严肃到好像下一秒就要开始责备的表情。
  “确定,肯定,真的。”她说。
  沈燎望着她真挚,湿漉漉的眼睛,叹了口气,“行,是哪些药,跟我说一遍。”
  不过沈离离也很确定,沈燎露出这样的表情,一般是在自责,不太可能责怪她。
  她一边回忆一边报了药的名字,“照说明书的正常用量吃就好。”
  “好,等着我,”他从床边站起来,走出去之前,又不放心地嘱咐:“别睡着了,等着啊。”
  “知道啦。”她说。
  沈燎拿了些吃的来,叫她当午饭吃点,不然吃药对胃不好。虽然生病吃什么都味同嚼蜡,但在沈燎不容拒绝的目光里,沈离离还是咽进去了。
  她吃了药,重新缩回被窝里,“晚安沈燎。”
  沈燎这才扯了扯嘴角,弯腰给她掖好被角,“午安,笨蛋。”
  在这儿睡了一晚上,房间里却没有丁点酒气,只充斥着她独有的香气,混杂着一丝淡淡的药味,有点苦。
  沈燎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没舍得走。
  他起身去把窗帘拉上,室内陷入黑暗。沈离离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眼皮。
  她小时候很怕黑。在分房睡的事情上没什么烦恼,毕竟很长一段时间,关瑶都不在她身边。但不可缺漏的是床头的一盏小夜灯。
  她需要整夜开着灯,才能睡着。这个习惯直到上高中才慢慢改掉。
  她七岁时,有一次关瑶出差,三叔也不在家,沈燎熬夜打游戏到凌晨,突然听见敲门声,吓得差点没拿稳游戏机。
  他打开门,就看见沈离离穿着睡裙,抱着新买的小熊乐乐,站在他门外,说:“哥哥你不睡觉吗?”
  沈燎不回答,问她:“怎么了?”
  “我可不可以跟你待在一起。”她脸色苍白,头发乱糟糟地散在脑后,用乌黑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沈燎反应了几秒,“你害怕啊?”
  她点头,说:“我的灯没电了,我找不到电池。”
  沈燎叫她进来,“我还不睡,快来,哥教你玩游戏。”
  于是他们一宿没有熄灯,沈燎半躺在床上玩了整夜游戏。沈离离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脑袋还蹭在他脖颈旁,两个小孩挨得很近。
  睡梦中的人呼吸渐渐平稳,安宁。
  沈燎起身,离开了房间。
  窗外,隐隐响起水滴砸落窗台的声音,直到这声音越来越大,阵雨落下。
  乌云压城,遮天蔽日,明明是正午,屋里却暗得像傍晚。
  沈燎没有开灯,站在窗前,望着雨幕。
  在想,刚才被子有没有盖好了,她会不会着凉,想她昨晚醉酒时口中的男朋友,又忍不住想,未来她肯定会有喜欢的人,会恋爱,甚至结婚,到那时,他该怎么办?
  他不认为自己能心甘情愿看着她把自己的脆弱袒露给其他人。
  可以了,够了,沈燎,你到底还在贪心什么,作为一个半路哥哥,你得到的还不够多吗?
  思绪绕了个大弯,最终,又回到那个名字上。
  脑海里只剩她的睡颜。
  -
  沈离离再次清醒时,先是感受到暖色的光,然后才是雨声。
  窗帘严丝合缝,但床头的夜灯亮着,温暖光芒把这个孤寂的房间填充。
  她下床,套了件外衣,走到窗边,唰地一下,拉开了窗帘,呆呆望着这场淋湿万物的春雨。
  哗啦啦的雨声持续着,屏蔽了外界一切声音,这是雨的独唱。
  沈离离心跳咚咚响,她缓步往外走,正准备迎接空荡,没想到走进客厅,就看见沈燎坐在电视机前的地毯上。
  心跳的很快,像在打拍子,很奇怪的,并不那么和谐的节拍。
  “哥,你怎么不开灯?”她的声音有点哑,但在寂静的客厅里,还是像抛进湖泊的石子一样荡起回音。
  沈燎抬头,朝她走过来,“醒了?好点没有,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用手背来碰碰她的额头,她乖乖站着没动,回答:“好很多了,晚上再吃一回药就行。”
  沈燎收回手,“明天接着吃。”
  “药吃太多不好,”她探头看,问:“你刚在干什么?”
  沈燎笑而不语,领着她走过去。
  沈离离看清地上的手柄和电视屏幕上的游戏界面,欣喜若狂:“小时候玩的那个!天哪,你上哪找回来的!”
  沈燎坐回去,另一个手柄递给她,微微挑眉说:“试试?看看现在我们俩谁厉害。”
  沈离离接过来,顺势坐下,自信地朝他笑:“当然是本女侠!”
  他笑出来,拉过一旁的毯子盖住她的腿,才开启下一局游戏。
  “这边这边!”
  “来了……等等,那个瓶子不能捡!”
  “这个可以,你记混了吧。”
  “……快来帮我!”
  “啊啊!我快‘死了’!沈燎你是故意的吧!”
  “故意什么,我们是一队的……”
  尖叫声和笑声欲盖弥彰地淹没了狂乱的心跳,但爱并没有消失,也永远不会消失。
  这一晚,沈离离忽然想写一首歌,名字叫脉搏。
  第18章就是不知餍足,就是想要……
  乐队的最后一场演出定在六月份,还剩一个多月的排练时间。
  沈离离把写新歌的想法跟乐队小伙伴们提了一下,收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杨敬澄高兴地说他也正打算写歌,询问沈离离,两人要不要合作。
  沈离离不太委婉地拒绝:“这首歌我想自己完成。”
  不过她没想到,这事比她想象的难了点。
  作曲上她没遇到太大的问题,在生病那天,主旋律已经印刻在脑中。但在编曲之前,沈离离并不意外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写歌词的经验。
  这该怎么办,难不成到时候表演一首纯音乐吗?
  沈离离想了想,决定启动题海战术。
  她找来几首风格差不多的曲子,一边听,一边观察歌词。听了好几天各种风格的抒情摇滚乐,沈离离越琢磨,越感觉作词跟写诗有点像。
  吃完晚饭,她直接背着书包去了学校图书馆。
  在诗集专区随便抽了几本诗人名字比较耳熟的,她找位置坐下,如临大敌地翻开书和笔记本,拿出了研究影视配乐的架势来读诗歌。
  到底是如何能把文字组合得如此轻盈,又如此刻骨铭心?
  长短句错落有致,表达无比准确又无比优雅,细细默读时,甚至能感受到字句发音的巧妙之处。
  就像编曲一样,每一处都在传达情绪,把听者,亦或是读者与作者之间的交流变得更具有艺术性,也更美。
  本质上,其实都在表达。
  看了两个小时,沈离离脑袋差点撞到桌面上,猛然惊醒。
  真厉害啊沈离离,看诗集也能看睡了。她无奈叹了口气。
  外面天空尚未全黑,是橙黄与赤红的渐变,晚霞时分。
  她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回了未读消息,接着才收起书,照记忆中的顺序规整地放回去,走出图书馆。
  表达,该如何表达?
  倏然间,沈离离定住了脚步,回忆起某些青涩又羞耻的东西。
  她高中时,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情窦初开,悄悄在草稿纸上写过情书。
  沈离离飞快调转脚步,走向校门口。
  想回家找找那些草稿纸,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并没有全部丢掉。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盘旋,愈演愈烈,她甚至奔跑起来,路上不停回想情书上的内容。印象全都模糊了,但肯定不会错的是,那是她表达能力最强,也是最渴望书写的时候。
  到家已经很晚,不可能在宵禁之前回到学校了。
  但沈离离她们学院在这方面管得很松,从不在晚上查寝。她只需要思考如何解决明天的早八公共课。
  沈离离心跳得很快,给骆雪发消息,问:小雪你明早有课吗?
  骆雪回
  得很快:没呀,你来不了是吧?现在都不回宿舍呢。
  沈离离很不好意思:嗯,我临时回家拿东西了,今晚赶不回去。麻烦你去帮我签个到,有什么想吃的我明天给你带?
  骆雪隔了一会儿才回:没问题!吃的就不用啦,离离你周末有空没?就周六下午。
  沈离离警惕起来,先问她:有是有,怎么了?
  这一回,骆雪沉默的时间更长,一分钟后才回复,给她发了一段聊天记录,接着说:好离离,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我有点社恐了,张姐她们几个周末都有事。【可怜】【可怜】
  沈离离纳闷地点开聊天记录,然后全程皱着眉看完。
  骆雪居然谈恋爱了,而且是网恋。
  对方说自己这周末打算搞个露营烧烤派对,正式把她介绍给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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