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四年，程郁从未见过谈兆天，谈兆天也从未见过程郁。
他们无数次偶遇，无数次擦肩而过。
程郁毕业，在朱雅岚的帮忙下，租在了一个老小区的次卧。
价格便宜，就是通勤时间太久。
程郁挺喜欢这附近的，什么都有，还有他喜欢的黄焖鸡，他经常去吃。
程郁吃黄焖鸡，黄焖鸡门前的路上，谈兆天开车驶过。
程郁吃完黄焖鸡，从店里出来，谈兆天的车停在离黄焖鸡不远的一家苍蝇小馆门口，正在卸货。
程郁在老小区附近溜达，不远的十字路口，谈兆天再次开车驶过。
程郁早上很早就起床，去赶通勤，谈兆天起得也早，去水果早市进货。
程郁通勤的方向在东面，水果早市在城市的西头。
程郁赶到公司，坐在工位匆匆忙忙吃掉早饭。
另一边，谈兆天站在路边啃包子。
程郁开始一天的工作，捧着一大摞文件穿过一排工位。
谈兆天坐在方向盘后面，方向盘上垫着账本，他嘴里咬着点燃的烟，蹙眉看着被自己写得乱七八糟的账。
程郁在工位忙得焦头烂额。
谈兆天先后接到n个电话，全是生意上出了这个那个问题，等着他去解决。
程郁对等着文件的同事说：“稍等啊，马上好。”
谈兆天打电话，张口就骂：“催催催，催你个魂儿！等着！”
程郁坐在工位，为快节奏的工作流程默默抬手扶额。
谈兆天叼着烟开车，一脸的不爽。
终于下班了，已经是晚上十点了，程郁走出公司大楼，转转头、扭扭肩，默默吐了口气。
他看眼前，cbd灯光霓虹，漂亮得像是璀璨的星空。
但程郁有些茫然，不知道这座城市，到底能不能容下他这样的普通人。
加油吧。
程郁默默鼓励自己。
别人如果行，你一定也行。
谈兆天在修车厂的天井，坐着小马扎，蹲在小木桌前，叼着烟跟几个修车工一起打牌。
“炸！”
谈兆天豪迈利落地扔下四张牌。
“有吗有吗？还有吗？出不出？没得出吧？”
谈兆天问完一圈，再次利落地一把甩下手里所有的牌：“5678910j！”
“顺子！”
说完伸手：“赢了赢了，掏钱。”
休息日，程郁跟认识的朋友去某湖景区溜达。
程郁和朋友边聊天边走在一起，经过一个租电瓶车的地方，朋友还问程郁，要不要租辆车。
程郁看过去一眼：“不租了吧，我们走走。”
不远处，谈兆天背对人群的方向，正在帮人扫码租车。
对方问他能便宜些吗，谈兆天嘴里叼着烟：“便宜不了，都是扫码付钱租的，钱也不是给我。”
“钱要是给我的，便宜就便宜点。”
对方拿着手机：“扫哪儿啊？”
谈兆天指了指车头的二维码：“这里，扫这儿。”
程郁艰难地留在了康景，积累了足够的工作经验后，通过一个熟识的猎头，终于这日，他跳槽去了经纬投资，成为了大老板陆泽深的三助。
同一日，新酒吧开业，谈兆天在酒吧门口拿自己手里的烟点鞭炮。
一个小弟跑过来：“天哥！不许放炮的！城管要骂的！”
谈兆天已经点了，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缩着脖子跑开，回：“反正都要骂，放完再说。”
小弟哭笑不得。
程郁努力工作。
谈兆天管生意管得随意，谈征觉得他天天打摆子，见到他就骂。
程郁越过一助，直接成为了陆泽深的特助。
谈兆天的酒店开业，他又拿着烟，准备去点炮，被谈征骂了。
程郁去看房子，看到一套公寓，很心仪，价格也比同栋楼的其他房子便宜，就是房东要求高，只租给素质高的白领，程郁特意准备了一份“简历”，希望房东能看上他，把房子租给他。
谈兆天那套房子简装好了，空关了几个月，味道散得差不多了。
但他懒得搬，最后没有搬，还住老房子。
程郁去宝马4s店，看的五系。
谈兆天去了奔驰5s店，加价买大g。
这几年，程郁与谈兆天极少有交集，各自过着各自的人生。
直到程郁和谈兆天正式认识的几周前——
这日晚上下了雨，谈兆天的心情不好不坏，车速也开得不快不慢，没多久，就开到了天鹅路。
天鹅路路窄，没有分机动车和非机动车道，来回双向也只有各自的两条路，不是一般的堵。
绿灯足足70秒，谈兆天却卡在黄灯，没有开过去，停在了白线之后。
红灯跳转，谈兆天没有神情地坐在方向盘后，默默等。
车窗落下去大半，窗外的雨水淅淅沥沥，世界也昏暗不明，不似白天那么清晰。
谈兆天就是在这时候看见的那个年轻男人。
他站在不远处十字路口的一个店面门口的屋檐下和人闲聊。
他四周有灯，光线亮，将他的面孔和身姿照得一览无余，高、瘦、年轻，一张脸非常的英俊漂亮。
谈兆天看见了，禁不住多看了一眼，又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最后一直盯着看，看到绿灯跳起他都没注意，还是身后催促的喇叭令他回过了神。
即便如此，开过线的时候，谈兆天的目光还是向着路口屋檐下的那个年轻男人，直到彻底开过去了，看不见了。
谈兆天默默消化，觉得年轻男人实在太好看了，完全卡死在他的审美上，只是看着，他心口都嘭嘭直跳。
谈兆天没犹豫，马上调头，开回刚刚的路口。
但等他开回去的时候，那个之前站在屋檐下的年轻男人已经不见了。
不知是走了，还是进了店内。
路边不好停车，否则谈兆天就停下来了。
他开过路口，右拐，在里面的巷子想办法停车，停好车马上下来，跑回刚刚的路口。
他在年轻男人之前站的附近找了找，没有找到。
他又进那家餐厅，找了找，也没有找到。
出来，谈兆天在绿灯前穿过人行横道，快步，边走边找，还是没有找到。
谈兆天的心口怦怦跳，举目四望，没有那道身影，只觉得特别的遗憾。
结果没两天，谈兆天再次见到了那个年轻男生。
男生在他的台球厅和人一起打台球。
商场的店，禁烟，价格也高，店里的生意其实一直不好，谈兆天今天过来，也是因为这家店总赔钱，在考虑要不要关了，或者转给别人。
看见那个男生的时候他很惊讶，世界原来这么小？
他去收银台前，问店里的服务员，9号桌有没有登记信息，是不是会员。
服务员帮他查，查到是会员，半个月之前刚办的卡，办卡的人叫程郁，登记信息里还有电话号码。
程郁。
他叫程郁？
谈兆天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也抄下了电话号码，微信上搜到了微信号。
很幸运，微信头像就是男生本人。
原来他叫程郁。
谈兆天添加好友，发过去申请。
但他没有去9号桌搭讪，怕影响男生打球的兴致，也不想没有准备地冒昧上前，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看着男生打球，一直默默地看着，直到男生打完球，收杆离开。
谈兆天当时以为他有号码，能加上微信的。
但程郁走了之后，并没有通过他的微信申请。
谈兆天就有点后悔当时没借着打球的气氛上前搭讪。
如今就算有号码，他也迟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合理地和对方说上话。
谈兆天这一迟疑，就是两天。
结果两天后的这日，他再次偶遇了程郁。
程郁在他名下的书店里喝咖啡看书，谈兆天是来送书的，车刚停下，他下车，目光穿过书店的落地玻璃，就看见了窗边坐着的程郁。
谈兆天错愕了下，没想到又这么巧。
而看着程郁，看着年轻男人和他英俊的脸，默默的，谈兆天心里就很喜欢。
这种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太明显了，谈兆天根本忽略不了。
而谈兆天不愧是多年单身的光棍儿，接下来，他又做了一件不合时宜的事：
他写了张想认识程郁的便签，还在便签上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找店内的营业员，让营业员给程郁送杯咖啡的同时，一起把便签纸递给男生。
谈兆天觉得这样总该万无一失了，不想他搬完书回来的时候，程郁已经走了。
他让营业员送的咖啡，程郁没有动，那张纸条，程郁不知有没有看过，也被留下，压在咖啡杯下。
谈兆天再次遗憾，也意识到自己的方法可能不对，冒犯了程郁，程郁不喜欢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