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想到这些,众人不由将目光纷纷投向顾老太爷。
“阿铎,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做事还这么不周全?你们年轻人私下里怎么玩闹都可以,但决不能损害顾家人的利益!这一点,你真该向小棠学学。”
被用来当做顾铎的对照,顾棠一脸忐忑地看向自家小叔,讪讪地笑了笑。
自从他联手陆家做局,在网上攻讦顾铎又被对方成功反击后,每次见到顾铎,顾棠都像老鼠见了猫一般,畏缩不已。
当然,只是面上如此。至于他心里在盘算什么,旁人就不得而知了。
顾铎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顾棠,他直直地迎上了顾老太爷不满的目光,态度十分恭谨,但说出的话,却和态度大相径庭。
“您这是说的哪儿的话。这八年来,顾家人靠我得了多少好处?如今为我割让点儿利益怎么了?爷爷,心胸宽广一点,别把顾家人都当成白眼狼。”
“你……简直是胡闹!你看看你现在,哪里有顾氏掌权人的样子?你这样,我能放心将天御集团交给你吗?”
顾老太爷猛然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摔在茶几上,茶水四溅而出。
他身后的两名护理师见状,忙上前安抚。正在张罗祭祖仪式的胜叔,听到动静后,也匆匆跑了过来。
“顾先生,老太爷近日身体不适,还请您说话注意一下分寸。”胜叔见老太爷并无大碍,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后便转头看向顾铎,微微躬身道。
“阿铎,你怎么能这么跟爷爷说话?”
顾锦也跟着帮腔,她重新坐了回去,伸手帮老太爷顺气。
“爷爷,阿铎也不是有意的,他就这脾气。再说了,他在外面代表的是顾家的颜面,平日里自然要强势一些。可能是对外人习惯了,所以一时没转变过来对您的态度。”
“阿铎,你也消消火,老爷子还不都是为你好!”文政妇唱夫随,一副和事佬的姿态走了过来。
他有意无意地瞥沈知言一眼,话里有话地说道,“你平日里怎么玩儿都行,没人管你,但别放在明面上。这对你、对沈总、对天御的股东都好。”
顾铎被这帮人气笑了。一个两个的,都是给个场地就能搭台子唱戏的“名角儿”。
“我说,你们是不是搞错什么了?我今天是带言言来祭祖的,并不是来征得你们同意的。”
顾铎声音清朗,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说着,他缓步踱到老太爷身前,冷眼环视四周。
“怕股票受影响?没问题,现在抛售还来得及。按市场价,你们抛多少,我吃多少。”
顾铎一句话便让几人闭了嘴,一时之间,竟无人再敢吭声。
但显然,顾铎的气还没消。
“还有,爷爷,人老了难免会犯糊涂,所以容我提醒您一句。”
顾铎微微俯身,为顾老太爷重新续好茶,“您说不放心将天御交给我,这话不对。您什么时候将天御……交、给、过我?”
他将“交给”二字咬得很重,眼神寸步不让。
“这些年,天御的资产翻了多少倍您不是不清楚,当年的天御,是我拼死拼活拼来的,如今的天御,是我苦心经营赚来的,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而不是谁赠与的。”
顾铎的强势显然出乎了顾老太爷的预料,他原本威严的面容微微一怔。
以往顾铎在他面前,虽说未曾低声下气,但也从来没有如此明目张胆地忤逆过。可他今天一来,就一反常态地锋芒毕露……
——看来他这个孙子,今天是铁了心,不想相安无事地祭祖了。
顾老太爷一时摸不透顾铎的意图。他警惕地看着对方,虽然不再咄咄逼人,但也没有接过顾铎向他递来的茶盏。
顾铎举着茶杯,在空中停顿了片刻,见老太爷丝毫没有顺着台阶下的意思,便轻笑一声,站直了身子。
下一秒,他将茶随手泼到一旁,茶杯也被他顺势一同摔到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这套茶具太旧了,胜叔,改明儿换套新的。”
说完,他便拉起沈知言的手,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仪式快开始了,都去祠堂。”
顾老太爷自从住进疗养院后,只在祭祖和寿辰这两个日子,才会在人前露面。顾铎之前念着血缘关系,不曾将关系闹得太僵,从未像今天这样,当着老太爷的面,不留余地的发号施令。
客厅中的众人一时面面相觑。这一屋子的人没有傻的,顾铎不会无缘无故地发难,只是不知道今天这是唱的哪出戏。
胜叔担忧地看向顾老太爷。
顾拙峰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但很快便双目轻阖。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经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和蔼慈善。
感受到胜叔的目光,他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走吧。难得阿铎搭台子,咱们就去看看。我也想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孩子的翅膀能有多硬。”
……
顾家祠堂十分恢弘大气。在祠堂前,立着一块青石牌坊,上面镌刻着家族堂号,左右两侧各设了一座抱鼓石,寓意威严与权力。
陈婉华一早就守在祠堂里,查看祭祖的准备情况。
说是查看,其实就是躲在寝堂里喝茶休息。她实在懒得和那些姓顾的虚与委蛇。
直到看见顾铎和沈知言走进祠堂,她才肯从寝堂中出来。只是没等寒暄几句,便已经到了正点。
祭祖仪式如期开始。
享堂的八扇槅门半启,顾家人按照长幼顺序,在供桌前分站两列。
供桌上的茶酒、三牲和五果早已备好,神龛两侧的长明灯轻轻摇曳,光晕将“顾氏大宗”四字鎏金匾额映得忽明忽暗。
“缅怀先祖,创业维艰;承蒙庇佑,家族兴盛。今逢良辰,子孙齐聚,谨以清香明烛,时鲜之馔,恭迎先灵,伏惟尚飨。”
顾老太爷底气雄浑的声音在享堂中缓缓回荡。
话落,他净手燃香。随着香烟袅袅升腾,他将手中的三炷香递到了顾铎面前。
在顾家的祭祖仪式中,一向是由德高望重的主祭,将香烛传递给现任当家人。既是警示其勿忘先祖,又是在强调家族秩序。
也正因如此,顾老太爷一个连除夕都不肯露面的人,每年初一必定会来主持祭祖仪式,以此来彰显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
然而,顾铎并没有如往常般接过顾老太爷手中的香烛。
他径直走到净手盆前,俯身净手,另取了三炷香,自行点燃。躬身三拜后,便利落地将香插入了供桌中央的香炉之中。
顾老太爷见状,不动声色地将手中未递出的香,顺手交给了站在一旁的胜叔。
他看向顾铎,沉声问道:“阿铎,你要做什么?”
顾铎静静地凝视着面前肃穆的神龛,再次俯身一拜,之后他缓缓转身,面向众人。
“家门不幸,内有蠹虫。我在向列祖列宗陈情,今日要清理门户。”
此言一出,顾家人皆是一惊。
在场众人,除了当时在国外看球赛的顾楠,都亲眼目睹过八年前顾铎清算三房的场景,至今心有余悸。
顾老太爷面色微沉,但很快便稳住了情绪。
“你如今是顾家的掌权人,这些事什么时候做不行,非要扰乱祭祖?”
顾铎的笑容毫无温度,他缓步走到了老太爷身前。
“当然不行,毕竟……您常年住在疗养院,想见您一面,太难了。”
顾老太爷知道,顾铎这是想向他发难。但他并不愿接招,于是打起了太极。
“南山疗养院又不是铜墙铁壁。有心的话,日日都能去。”
顾铎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可我不敢。谁也不知道疗养院里的监控会不会出问题,万一我前脚离开,爷爷您后脚就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是百口莫辩。”
至此,顾老太爷的脸色完全沉了下来。他在胜叔的搀扶下,走到一侧的太师椅处,缓缓坐下。
“说吧,你今天要清谁的门户?”
“不急。”
顾铎声音沉稳,神色自若,俨然一副谈生意的寻常姿态。
“前段时间,银团债权人提出了‘债务展期附加条款’。他们竟然要求我个人承担无限连带责任。说来也巧,天御早年扩张的时候,您曾通过交叉持股的方式,和那些银行有过深度合作。所以孙儿心有疑惑,想向您请教。依您看,他们提出这个附加条款,为的是什么?”
顾老太爷淡淡瞥了一眼顾铎,便移开了视线,冷哼道:“ 降低风险敞口也好,提高资金回报也罢,人家这么做,自然有他们的道理。”
“哦?”顾铎意外地挑了挑眉,“原来不是为了将我的个人资产与公司债务捆绑,从而冻结我的个人股权啊?”
“你想多了,阿铎。前段时间天御陷入舆论危机,虽说最后解决了,但银行提出担保要求,也在情理之中。说到底,还是你在舆论引导方面做得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