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于是,早早完成了任务的沈知言,便心安理得地坐在下面当起了甩手掌柜,悠闲地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啧啧”地幸灾乐祸。
  该说不说,陆行驰这人,在阴人方面确实才华出众,但他的商业手段实在捉襟见肘。
  陆家的家主竟然是这种损人有余,利己不足的人——沈知言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啧,陆家气数将尽。
  “老板,看陆氏被骂,你就这么高兴啊?”
  跟在沈知言一旁的陈思怡一脸错愕地看着努力压下嘴角却屡屡失败的沈知言,一时有些不解。
  她什么时候见过自家老板这样?!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
  “竞争对手吃瘪,总要放一挂鞭炮庆祝的。”沈知言低头看着手机,忽然意识到这话在这个场合说不太合适,于是赶忙找补,“当然,峰达是盟友,不是对手。华总吃瘪的话,咱肯定不能放鞭炮。”
  周围峰达的员工:……
  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上的“顾铎”二字,取代了之前满屏的芬芳。
  在天御对网上的舆论进行反击时,顾铎就已经回国了。
  但因为最近天御内部局势动荡,他一方面需要肃清异己,一方面又要稳住局面,这些日子连轴转地泡在公司,沈知言到现在都还没有机会见到他的人。
  而现在这个时候……
  沈知言看了看时间。顾铎现在应该在开董事会,处理顾棠和顾老爷子手下的那些旧部,怎么会突然打电话给自己?
  心中泛着疑惑,沈知言接通了来电。
  “怎么了,你们的会开完了?”
  “还没。抱歉,言言,没办法去参加你们的新品发布会。”
  沈知言觉得顾铎的歉意有些好笑,“这有什么?肯定是先解决天御的事更重要啊,你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个?”
  “不是,是想跟你报备一下。”电话那头,顾铎的声音有些迟疑。
  “这次三房的事被旧事重提,顾楠作为三房唯一的血脉,为了安抚公众情绪,对媒体有说辞,我可能需要让他重新回到天御。他当初是因为得罪你被开除的,所以……”
  “多大点事儿!”沈知言笑道,“我跟顾楠没什么仇。他对我下药,我也揍他了,我还不至于因为几杯酒就记恨人。不过……”
  沈知言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就这样随意任免,不会影响员工情绪吗?”
  “不用担心,我是按规章办事。天御成立时,设立了家族信托,各房都有在企业任职的权利。”顾铎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你同意了,那我等下就让顾楠去老宅取信托协议来公司。”
  “嗯。”说完,沈知言觉得顾铎有些小题大做,“其实,任用顾楠是你们顾家的事,你没必要问我的。”
  “当然有必要。”顾铎语气认真地说道,并且再次强调了一遍,“言言,你的态度很重要。”
  见顾铎说话不分场合,沈知言急忙干咳了一声,迅速环视了一圈四周,见只有陈思怡双目囧囧有神地盯着前方,其他人都神色如常,这才放心。
  他挪了挪身子,远离了支棱着一只耳朵、得寸进尺地往他手机边上凑的陈思怡。
  “行了,我还在发布会现场呢。”沈知言有些心虚地警告对方不要乱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轻笑,“好,今晚我去找你。”
  “昂,挂了啊。”
  不想让陈思怡获取过多情报,沈知言含糊地回了一句,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之后,他一脸严肃地看向陈思怡。
  早已经摸清沈知言脾气的陈思怡虽然心有畏惧,但不多。
  她忙伸出三根手指,指灯发誓,“报告老板,保证守口如瓶!如违此誓,让我这辈子发不了财。”
  这誓够狠,让沈知言不得不信。
  正在沈知言和陈思怡就电话问题进行“友好”交流时,忽然,一道上了岁数但依旧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沈知言身后响起。
  “呵呵,沈总,冒昧打扰一下。”
  沈知言闻声回头,见到眼前之人时,心中顿时一惊。
  在他身后站着的,赫然是那天他在reverie酒吧见到的那名老者,也就是顾家老宅的管家,胜叔。
  第61章 顾楠,危!
  胜叔已经是五、六十岁的年纪了, 但依旧身姿挺拔,体格康健。他穿着一套黑色西服,领口处系着领结,头发被他向后梳得一丝不苟。
  此时, 他正面容慈祥地看着沈知言, 嘴角噙着和善的笑容, 虽然眼角皱纹已深, 但眼神明亮锐利, 毫无浑浊之色。
  沈知言万万没有想到会在新品发布会上见到此人, 心下猛然一震,但在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迅速压下了心中的惊骇,沈知言适时地在脸上流露出些许疑惑。他从容起身,面向老者,试探着问道:“不知您是……?”
  胜叔恭谨地笑了笑, “呵呵,沈总, 久仰大名。我是顾家老宅的管家,跟随顾老太爷已有三十多年, 主家的少爷小姐们都叫我一声胜叔。今天是沈总和小华总的新品发布会,老太爷关心小辈,特意让我送来贺礼,以表恭贺之意。”
  说着, 胜叔微微欠身,将手中的孔雀石礼匣双手递到了沈知言面前。
  沈知言听到对方的身份后, 脸上瞬间浮现出惊讶之色,他连忙用双手接过礼匣,谦逊地笑道:“承蒙顾老太爷厚爱, 知言愧领了。”
  话音落下,沈知言将礼匣轻轻打开——在匣中的黑丝绒面料上,放着一只19世纪的瑞士珐琅怀表。
  表壳上盘绕着黄金藤蔓纹饰,间或点缀着宝蓝色的露珠。表盘是白色珐琅材质,边缘运用了渐变珐琅彩工艺,由白色平滑地过度为深邃的钴蓝。表盘中央是一颗3克拉左右、被切割成57个刻面的aa级火欧泊,热烈张扬。嵌钻的罗马数字环绕在表盘四周,断裂的时针停在了“vii”和“viii”之间,不再走动。
  沈知言惊叹着轻抚表盘,“这种珐琅彩的渐变烧制工艺,如今可不多见了。钻石的净度和切工也是顶级水准,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说着,他抬头看向胜叔,诚恳道:“劳烦胜叔,一定要向顾老太爷传达我的谢意。ag和峰达的新品发布会,正缺一件能镇场的古董。”
  “呵呵,沈总好眼光。”胜叔含笑回视着沈知言,目光和蔼,“沈总少年英才,来京市后,一时风头无两,就连老太爷在疗养院中也时常听说。”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言语间暗藏锋芒,“不过,珠宝到底是门‘火里求金’的手艺,没几十年的沉淀压不住场。老太爷他常说,‘珠宝业最重传承,新秀当知深浅’。想来沈总能有今日的成就,定然知晓其中的分寸。”
  闻言,沈知言心中一动,不由暗暗挑眉。
  他这才明白对方的来意——原来这位是顾老太爷派来示威的!想必自己帮顾铎联络供应商的事,已经传到了老爷子的耳中,所以才特意让胜叔过来敲打自己。
  想通这一点后,沈知言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作为珠宝设计师,对画稿上的一毫一厘,自然要知其分寸。”
  “不过……”他将怀表从匣中取出,在手指间把玩了一番,温声说道:“对于珠宝行业而言,传承固然重要,但革新也不容小觑。”
  沈知言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摩挲着表壳上的金色藤蔓,语带惋惜,“就像这样的老物件,在代代传承中难免会有磕碰。”
  “修复这只怀表的人,手艺确实精妙。只可惜,方法已然落后。金丝掐得太密,叶脉转折处又用汞齐补得太厚,平时虽然不显……”
  这时,沈知言将手中的怀表略作倾斜。顷刻间,在白炽光的照射下,表壳上赫然折射出了一块阴影。
  “……但在强光下,却暴露了银斑。”
  胜叔见状,不由微眯起眼睛,他总觉得对方的话语中,有一种温温吞吞的强势。
  然而,沈知言此时的态度实在谦和,仿佛只是在和同好探讨工艺,而不是在话里有话地反击,反倒让他一时不好指责对方的冒犯。
  似乎没有察觉到胜叔的不满,沈大设计师还在继续着他的工艺交流。
  “其实,如果真想修补裂痕,与其为了强留不合时宜的旧料,草草地糊一层汞齐遮掩,倒不如大刀阔斧地革新,用金丝重掐藤蔓纹。以现在的工艺,我能让缠枝延三寸,而不动老根。胜叔,与时俱进,才能历久弥新,您说是吗?”
  “沈总见解独到,受教了。”胜叔深深地看了沈知言一眼,脸上的笑容更盛,只是声音却越发低沉。
  “老太爷这次让我来,还有一句话想让我转告沈总。‘红宝易得,火彩难求。变彩宝石最忌强光,暗处才显火彩。有些光……熄了,比亮着要体面。’”
  听到胜叔的话,沈知言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顾老太爷和顾铎之间的争斗,熄不熄火,和他有什么关系,找他来求什么体面?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将怀表举到头顶处,对准了室内的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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