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嗯。”
  “你会做吗?”
  “嗯。”
  “做一个我看看。”牧寒云凌厉的下巴稍抬,让景尚回屋里拿工具,说,“就现在。”
  景慈皱眉道:“牧寒云。他还生着病......”
  景尚走进卧室,从地上捡起裁纸剪刀和一根花的枝干,再拿两张白色玫瑰纸。他步履平稳地走回来,不看牧寒云一眼,低头专注手中动作。
  有成年男性半个手心大小的纸玫瑰很快显露雏形,就在景尚继续叠着,心无旁骛的时候,一只手猛地伸过来,把那些只能彰显柔弱和毫无力量的、毫无作用的纸玫瑰和剪刀拍落在地。牧寒云的军靴碾上去,脚尖稍抬拧着圈碾,仿佛他脚底下的是一颗血淋淋的敌人的头颅。
  侮辱他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景尚,我和你爸培养你教导你,是让你玩儿这些只有女人和 omega才会玩的东西吗?”牧寒云说道,“你的兴趣爱好真是越来越见不得人了。小时候写日记现在叠这种恶心的纸玫瑰,你是顶级a l p h a!出去后你敢承认自己是我牧寒云的儿子吗?”
  景尚没说话。
  “你的信息素攻击过一次星际联盟高中,那次全城的警报器狂鸣。人人都知道你厉害,人人都拿眼睛盯着你呢,”牧寒云一字一句地说道,“想做自己,首先要做好牧元帅的儿子。”
  他将“牧元帅”三个字的音调咬得极其重,提醒景尚,别人敬他捧他全是因为他。同时还提醒景尚,他牧寒云过了几十年刀尖舔血的日子,杀过无数人踩着他们的尸骨用实力走到今天,警告景尚守好规矩。
  好自为之。
  牧寒云用敌人或朋友的血液当洗澡水洗澡时,景尚能够拥有平安、稳定,他应该心存感激。
  接着牧寒云去书房,拿了几罐易燃液体。容量像普通的汽水那样,2 0 0毫升左右。牧元帅家里有各种各样危险的武器,星际联盟新研发出的易燃液体第一个都要送给他尝试。
  易燃液体被毫不留情地砸进景尚的卧室,目标:那堆在牧元帅眼里全是废品的娘们玩意儿。
  “牧寒云!”景慈喊道,两声枪响盖过他的声音。
  “砰、砰——!”
  罐装的易燃液体遭受近距离火力,“砰”地炸开。地毯和那些纸张被染湿,火苗轰地蹿起。
  “小景——!”
  景尚径自朝前走,宛若听不见般不为所动。景慈想拉他,却被牧寒云一把拉住。
  子弹打穿瓶罐,液体炸得四分五裂,大概有3 0 0毫升溅到不远处的黧黑窗帘上,还有1 0 0毫升溅到向屋子里走去的景尚的衣服上。当时子弹擦着他过去,他毫不顾忌地要解救什么,不顾景慈的呐喊,冲进已熊熊燃起的火海。他的衣服瞬间被火舌吞没。
  火势虽旺,但先燃起来的是纸张,浓烟没那么快聚团。走廊里牧寒云的专用军事通讯器响了起来,以及景慈持续的高喊,陆承安一句听不清。
  他今天才注意到,原来近在咫尺的大火声音是这样的。
  呼呼呼......犹如风吹。
  它们生长在景尚的后背、胳膊和小腿,照亮他因火光跳跃而扭曲且可怕至极的面容。陆承安这个傻哔依然缩在墙壁角落,火离他越来越近时,落地窗帘被一只衣袖正在燃烧的手猛地扒开。
  “不会逃命吗?”景尚抓住陆承安肩膀,深紫色的眼眸明明昧昧,眼角诡异地抽搐,开口时音色嘶哑,甚至听起来有些不可名状的阴沉诡谲,“没长腿?会不会跑?”
  陆承安眼睛先是被刚升起的烟熏得湿润,睁不开,又被一道扑面而来的火舌燎得干燥,特别难受。
  重重火焰隔在中间,陆承安不确定看没看错,卧室门口已经没人了。他捂着口鼻咳嗽:“你父亲有枪啊。要是我稍微一动他会不会以为我是小偷或卧底,问也不问就一枪崩了我。”
  景尚没回答,但冷酷的表情已经能作为确定的答案交卷。
  “还好没动。”陆承安说。
  “少废话。”
  “哗啦——”
  窗户洞开,景尚一条胳膊和两条腿,还有后背都烧着可怕的火。他先两下拍灭胳膊上的,随后抓过还没反应过来要干嘛的陆承安一揽,一搂,最后再紧紧地抱住,对着后花园一跃而下。
  背部朝地。
  “哇靠——!!!”
  耳边呼啸着刮过垂直下降的风声,狠厉真实。陆承安整个头被景尚严密地护在他怀里面,肩膀、腰腹、还有腿都是。他们像两条蛇缠绕在一起,而景尚是作为那个盾牌一样的存在把自己完全暴露在外,陆承安在里。
  重重砸在地上时,其实声响不重,陆承安没什么实感,只有额头和鼻子有点疼。他的脸怼着景尚的胸膛,在景尚整个后背都如一颗流星那样坠落触地时,陆承安恍惚觉得这个人会不会真的像流星那样,把地面砸出一个深坑,然后自己破裂成无数碎片。
  需要他来耐心地拼起来。
  不给陆承安更多时间作出合适的反应,他就被景尚一把子推开。那些火在风的助力下像添了新干柴,烧得更加旺盛。陆承安爬过去给他扑火,景尚却还是推开他,自己利用土和草扑灭。
  全程没有痛呼,没有惊慌。
  “景哥......”陆承安看他小腿上还有顽固的火苗,握着一把土洒上去。
  最近没下雨,那些土是细沙状的,很干。陆承安刚抓一把在手里就能从指缝流失掉一多半。
  沙土埋过来,而景尚却不识好人心,轻踹他一脚:“滚。”
  不仅踹了,他还用鞋底怼住他的肚子,长腿一伸把陆承安推翻在一旁的矮灌木后面,不耐烦地说道:“藏起来,撒谎精。”
  鞋底硬,腰腹传来新伤的剧痛,但陆承安浑然不觉,只觉得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心脏缩紧。
  刚开回来没几个小时的装甲越野车又“轰轰”地从牧家里开出去,远光灯像两根极力探破远方黑暗的拐杖。人瘸的时候,拐杖才能发挥它的运用。
  正常人用不到它。
  透过层层叠叠的灌木枝蔓和绿叶,陆承安瞥见驾驶座的牧寒云向这边投来冰寒的一眼。
  他在确认景尚是几个人。
  同意陆承安做景尚的发泄工具,是上位者的玩弄,随景尚怎么样都可以。发泄工具半夜跳窗求爱,景尚不打不罚且同意,甚至还把人藏起来,只能证明这个上位者有想脱离掌控的危险。
  陆承安毫不怀疑,对于牧寒云来说,景尚当着他的面按着他干都比今夜的行为强得多。
  他可以亲眼看着发泄工具是如何发挥作用的,甚至可以在旁指点,也绝不能看见陆承安反过来“支配”他的儿子,让他自己挑选时间决定何时可以做暧。
  驾驶座的牧元帅冷冷地收回目光,疾驰驾驶。安全像一件触手不可及的东西那样,摇摇欲坠地暂且回归。
  越野车一走,除了头顶的卧室还在烧,和轻拂面的晚风,整个牧家静得像座坟墓。
  人身上的火焰灭了,陆承安还躲在矮灌木后面,景尚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少爷——”大约五分钟以后,田辛的喊叫冲破夜空,“上将说你——呸,元帅和夫人说你跳楼了你在哪儿呢!小景——”
  脚步声往窗下这边跑过来。
  景尚没应声,呼吸绵长,但是缓慢。
  “景哥。”
  “......”
  “景哥。”
  “......”景尚像是累极了,不知道睁没睁眼,开口时仿佛只剩一口气,气若游丝,给了此时夜里正在等待他呼吸的人一点点安慰,“说。”
  “我能出来了吗?”陆承安说道,“田叔可以看见我吗?”
  景尚:“......嗯。”
  陆承安立马从矮灌木后面出来,想站起来的那刻,他才发现自己腿软。心脏不怕身体却怕。
  人的身体最诚实。
  他只能用膝盖挪行到景尚身旁,低头看他伤势,但周围太暗看不清。他需要凑得很近很近。
  没吐血。应该没受内伤吧。
  可景尚怎么紧闭着眼睛,为什么离他越近,铁锈一般的血腥味越重。
  “景尚......”陆承安不知道自己声音为什么发颤。他没有任何急救知识,斑驳的黑暗里也分辨不清景尚到底是什么情况,他甚至胳膊抬抬落落,就是不敢把手放到景尚的脖颈和心口。
  “景尚。”
  “景尚。”
  “景尚。”
  “......”
  不知道具体喊了多少次这个名字,景尚才像是烦不胜烦,嘴里呓语似的应声。
  “......嗯。”
  陆承安看着他仿佛睡着一般的容颜,声若蚊蚋:“景尚......我不想遵守小时候的约定了。”
  他说:“我很怕。”
  第43章
  景尚小时候不像现在, 冷漠得像块冰。
  他爱哭。
  陆承安小时候和他的关系也不像现在,冰火不容。
  他们做过一次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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