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老陈,那这次你动心了?”谈感折问。
陈羡生叹一口气,不说话,只沉默地喝酒。
喝到意尽阑珊时,陈羡生抬眸,手伸出,谈感折扶着他。
“老谈,有你真好。”陈羡生被他扶到床上躺着。
“那可不是,谁叫你是我的弟弟啊!”谈感折为他脱掉鞋子,拉上软绵的被子,“老陈,你休息吧,我一直在你身旁。时间会治愈你。”
“嗯。”陈羡生喝得脸颊发红,倦意上涌,合着眼皮,安睡下去。
第330章
陈羡生和谈感折在警校毕业联考中,一起以并列第一的成绩考入北都市公安局。
选岗位自然是以分数高者优先,几乎联考成绩前列者都毫无犹豫地选择了市公安局。
其他的靠后者,只得选择离市区较近的街道派出所,成绩最垫底的,只好被迫选择远城区的郊区派出所。
不过,无论最终的选择地在哪里,他们每个人都是身带正式编制的人民警察。
陈羡生和谈感折从学校同学变成了工作同事,谈感折非常高兴,照旧习惯性地搂着陈羡生的肩膀,高兴地东一句“老陈”,西一句“小弟弟”。
进到市公安局工作,先会对这些新进警察进行为期两个月的全封闭式的学习培训。
培训完成后,再进行为期一个月的体力体能训练,最终对这些民警进行笔试和体能考核,过关者才算通过试用期,可谓非常严格。
陈羡生和谈感折在警校里就很勤于律己,用心学习,他们每天早上都会长跑来增强体力,为以后的职业生涯打下基础。
因此三个月结束后,他们又以并列第一的傲然成绩通过试用期,真正地成为一名无比光荣的人民警察。
试训结束那天,所有通过考核的人,整整齐齐站在公安局正大厅外院,他们身着端然笔挺、散发浓厚庄重的黑色制服,面色严肃,右手握成拳头,高高举起,放在脑袋右侧,目光看向冉冉升起的红色国旗。
灼烈的太阳高悬于头顶,笔直地照射在这群年轻优秀的民警脸上。
随着鲜艳的红色国旗升至银色旗杆最顶点,他们眉眼凝肃,从喉结发出铿锵有力的警察誓词:
[我宣誓:我志愿成为一名人民警察,严格遵守国家法律法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恪尽职守,秉公执法,不徇私情,清正廉洁,以维护社会稳定、保障人民安宁为己任。]
顿挫的接近亢奋的誓词之音响彻于公安局大楼,陈羡生的眼神紧盯着高高飘扬的红色国旗,嘴唇露出微笑。
他的理想,在今天,在此刻,正式出发。
陈羡生和谈感折被分到治安大队,他们跟着时任治安大队的副队长郭格然一起处理社会纠纷与矛盾。
虽然多是鸡毛蒜皮的民事纠纷,但每次成功化解了一桩积怨,看见群众脸上露出的满意笑脸,陈羡生心头一阵火热。
他在这些群众的笑脸上,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不久后,陈羡生接触了他入职以来的第一件刑事案件。
一个女人在公安局门口上访,哭喊着请求警察帮忙找她丢失的儿子。
这便是廖寒秋,她要找的是她失踪许久的儿子季寻。
陈羡生热情地接待廖寒秋,向她了解季寻失踪的来龙去脉。
这时的他,意气风发,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警察一定要帮困难的群众解困,况且失踪了一个人,人命关天,警察更有义务帮他们。
他将廖寒秋的事情告诉郭格然,郭格然听了,说:“按照正常流程,这个不是我们管理的业务,我向经侦科的队长汇报一下,看他们如何处理。”
陈羡生满心欢喜地期待围绕着季寻失踪展开一场搜寻,等了许久,局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满脸疑问地找到郭格然,问是怎么回事。
郭格然沉默了许久,拍他的肩膀,又摇了摇头,说:“小陈,这个事情你先别管。”
陈羡生更为疑惑,直接了当问:“郭队,你这话是啥意思,我没听懂,难道我们不管廖寒秋了吗?”
郭格然喝了一口浓茶,沉重道:“她的事情,自然由当地派出所管辖,我们是市局,办事得有办事的规矩。”
陈羡生不解问:“郭队,她这种情况,分明是当地街区派出所管不了,才到我们这里来上访,你不知道,她跑了好多地方,难道我们警察不去为她找到她的儿子季寻吗?!”
郭格然听了沉默不语。
陈羡生心里有些闷气,他这时第一次感觉到一丝无能为力,好像明明只要有个人说帮廖寒秋,那么季寻的下落之谜肯定能解开。
遗憾的是,这个人不是自己,这个人也不是郭格然。
这样的人,陈羡生想到的是,只有时任公安局局长、作为全局一把手的纪君泽。
陈羡生浓眉皱起,初生牛犊不怕虎,将廖寒秋的情况整理成文字材料,直接来到纪君泽的办公室,向他当面说明廖寒秋的诉求。
纪君泽没想到一个区区的小民警居然直接越级找他,拿着一大页资料,跟他喋喋不休。
他忍住怒火,朝陈羡生皮笑肉不笑,悠然自在地品茗。
汇报完成后,陈羡生沉重地对纪君泽说:“纪局,我觉得我们有必要马上行动,帮助廖寒秋找到季寻。”
纪君泽不屑地看了一眼陈羡生,将陈羡生放在他桌子上的资料,冷蔑地瞄过去,随后甩给陈羡生,冷哼道:“陈羡生,我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
陈羡生知道纪君泽说他越级报告,但他毫无畏惧,情绪激动:“纪局,人命关天,我不得已直接找你,希望你帮廖寒秋伸张正义,找出季寻失踪的真相!”
纪君泽猛然站起,怒视陈羡生,骂道:“好你个陈羡生,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教我做事?!我告诉你,季寻早已死了,当地派出所已经出具了死亡证明,这个廖寒秋纯属吃饱了撑的闹事!我还不懂这些贱民吗,总想死了人闹上一闹,然后捞一笔,她这样的人,就是贱!帮她?呵,你别太天真,少给我们警局惹麻烦!”
陈羡生茫然地看向纪君泽,他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番言语。
纪君泽发完火之后,脸色变得极其漠冷,眼里射出一道寒冷的光,刺入陈羡生的身体:“陈羡生,我实话告诉你,廖寒秋政/府都管不了,也不会管,更没必要管。你要是再从中作梗,吵吵不休,那你就给我滚蛋!”
随后纪君泽按响办公室桌子上的电话,办公室主任慌忙跑进来,纪君泽一个冷眼瞥向办公室主任,作为工作多年的老油条,办公室主任立马领悟到纪君泽的意思,不由分说将陈羡生拉出纪君泽的办公室。
陈羡生感到深深的迷茫,浓眉沾染了一层寒雾,使得他愁眉不展。
谈感折见他不开心,陪着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世间许多事不由人愿,陈羡生早应该明白,可真的发生到自己身上,又不免感到气闷、恼恨。
他不明白为什么纪君泽在面对廖寒秋的请求时,那么暴跳如雷,冷漠如冰?
偏偏他又做不了主。
可他还是不想放弃。
廖寒秋为儿子季寻的事,很长时间徘徊在警局门口。
到了炎热夏季,高温使得这位悲苦的母亲身上都是汗,整个警局,只有陈羡生对她依旧亲切,耐心地招待她。
廖寒秋的眼神从最开始的充满希望到如今的充斥绝望,她没有喝陈羡生给她递过来的茶,只问他:“陈警官,我的儿子你们为什么还没帮我找到?”
陈羡生感到胸口被锤了一块巨石,压得他堵塞,喘不过气来。
廖寒秋眼眶红了,日渐衰老的一双枯手擦眼角浑浊的泪水,哭泣地质问陈羡生:“陈警官,你们警察到底是不是为人民服务的啊?!为什么我报警这么久,一个人都没理我?求求你了,帮一下我吧,我的小寻就算死了,我也要找到他的尸骨啊!”
廖寒秋越哭越伤心,引得陈羡生满心羞愧与难过。
他想到当年入职时高声从嗓子里喊出的“为人民服务”,脸色通红。
他愧对这句誓词。
他决心再找一次纪君泽。
没成想这次纪君泽连给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对他横眉冷对,然后利用局长的权力,一纸调令,将他发配到郊区的松岭派出所,不让他再在眼前蹦跶。
陈羡生被纪君泽调走的同年,廖寒秋已经成了疯子状态。
疯疯癫癫,又是哭又是笑。
陈羡生觉得愧对她,于是将她一直带在身边照顾她。
在被调离市局的一年里,只有谈感折对他嘘寒问暖,劝他放下廖寒秋之案,向郭格然讨个好,早日回到市局。
谈感折的话,陈羡生知道是为他好。
人不仅仅是理想的人,也是现实的人。
哪个年轻人愿意一辈子将自己埋没在偏远至极的派出所?
哪个人不想留在心仪的大城市,肆意享受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