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天光熹微,照出男人结实精悍的躯体,没穿衣服,只在腰腹搭了条绵软的薄被,遮不住一道一道暧昧的抓痕。
  江之遇视线在这抓痕上凝滞了一瞬,迷茫着移开。
  下一秒,又撞进满室狼藉。
  衣服从酒店房门口开始散落,一路凌乱,满屋子丢得到处都是。
  衬衫和裤子已经分不清是谁的,胡乱地纠缠在一起。
  至于那条拂过脖颈质感丝滑的领带,则变得皱巴巴的,一失矜贵,惨兮兮地挂在沙发旁边的座椅扶手上,染着不明的污痕。
  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压过来的危险性十足的气息,堵得他一句话说不出来的薄唇。
  他在震惊中瞪大眼睛,咬破了什么,血腥味在口腔弥散。
  那时候江之遇在想什么?
  满脑子都是,为什么昭昭的小叔会突然亲他?
  他们不都是男人吗?
  男人还可以和男人接吻???
  可来不及思索,更多的事情冲击着他的神经,江之遇二十七年来的认知被全部打破。
  手腕被扯下来的领带绑住,不该承受的地方挤进来陌生的感觉。
  他想逃,男人高大的身躯整个覆在他身上,不给他挣扎的空间,失控的力量也仿若幽邃洞底探出的藤蔓,缠附着将他禁锢。
  江之遇开始变得乱七八糟,视线罩上一层雾蒙蒙的水汽,眼角也被逼出生理性的泪花,抽抽噎噎着求饶。
  但是一点用都没有,反而引来更凶的对待。
  他听到手机铃声在不断响起,门外好像有人敲门。
  敲门声由一开始的试探到急促,还伴随着什么人担忧询问的声音。
  江之遇头皮发麻,想要出声呼叫。
  刚张开口,在走廊里看到的被灯辉照得犹如冷玉一般的手指捉住舌尖,截住他的话音。
  指骨磕碰到牙关,将声音搅得断续破碎,只能听到濡湿的水声,连口腔内的空气都好像变得稀薄。
  江之遇全身气力被抽空。
  直到敲门声停止,门外的人好像被什么人拉开,他像濒死的鱼重获新生,身体催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痛苦不是痛苦。
  反正很陌生。
  让他大脑一片茫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模糊又混乱,只能如卷进深海的一片轻羽一样,被浪潮推动着起伏。
  第4章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后面应该是昏过去了,江之遇不太记得。
  就记得从昨晚到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其实并不是什么都不懂,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只是从小生活的山中民风简单淳朴,没接收过任何男人与男人亲密接触的信息,脑海里连“同性恋”的概念都没有。
  在江之遇的认知里,接吻,拥抱,还有更亲密的行为,是相爱的男女恋人和结了婚的夫妻才会做的事情。
  至于昭昭小叔和他……
  雪白肤色漫上一层红霞,江之遇脸微微发热。
  应该是哪里搞错了。
  男人和男人,怎么看都不可思议。
  昭昭小叔一定是脑子烧坏了才会做这样奇怪的事。
  算了,就当上山采草药,不小心捅进去一根树棍。
  反正从小到大,他遇到的更惊险的事情都有,比起从山上悬崖踩空跌下来,这点痛不算什么。
  江之遇不打算在想不明白的事情上过多纠扯,昨晚发生的事情超出了他的认知,他不是个纠结于现状的人,主要是现在一个人闷想也没有用。
  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让好不容易见到的昭昭小叔接受这个小侄子的存在。
  不然,白跑一趟北城,钱也快花光了。
  他抬了抬眼,望向窗外。
  屋内的光线更明亮了,昨晚仓促,窗帘一整晚都没有被人拉上,这会儿落地窗映着东边天空黛影升辉的晨色,抹了层鱼肚白。
  从时间上判断,应该是早上六点多钟。
  糟了。
  江之遇想到什么,一下子从床上坐起身。
  动作幅度太大,牵动到全身筋骨,他忍不住嘶了声,嗓子哑了,又干又涩,他才听出来。
  身旁男人似是听到动静,沉睡中的眼皮动了动,过了会儿,缓缓睁开眼。
  不知道是清晨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光线太过浅淡的缘故,斜射进来的光笼了一圈蒙蒙的圆晕,近乎透明,将第一眼看到如冷刃出鞘的人照出柔和的错觉。
  那双狭长冷鸷的眼眸也拓进几分沉静,微微敛着,带一丝惺忪的茫然,像丛林里不小心唤醒的驯兽,很具有欺骗性。
  江之遇就被这副乖顺的模样迷惑了一瞬,但很快记起他昨晚用拆吃入腹的眼神钉人时的狠厉,腿下意识并紧。
  “你、你醒了?”
  谢津延偏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盯了眼前人许久,眸中迷雾散去。
  “你打算缠着我到什么时候?”
  江之遇委屈:“你不肯认昭昭,还捅了我一晚上,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谢津延:“……”
  那种大脑里有什么炸开的感觉又来了。
  他一言不发地从床上起身,径直去了淋浴间。
  等冲完澡,围了浴巾出来,从一地狼藉中找到自己的手机。
  “昨晚的事情你如果不想就这么算了,正好,我让我的助理找律师和你谈。”
  谢津延还从来没有被人威胁过,虽然昨晚自己失控得厉害,打破了他这么多年的自制,可正因为如此,他要弄清楚这人到底怀有什么目的。
  钱?
  还是背后有人指使。
  商海诡谲,充满了尔虞我诈,他不得不慎重些。
  手指忽然顿住。
  众多打来的电话和被忽视的消息里,他看到了黎清叙发来的一大堆信息。
  [抱歉啊阿延,昨晚是我弟弟不懂事,他一直对你……唉,都怪我们把他宠坏了,也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好好管教他。]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了,酒店方面也打过招呼,不会有人传出去。]
  [就是我有点好奇,昨晚你屋子里的人是谁?你不是对这方面没兴趣吗?比岭生还像佛门戒子?]
  谢津延脸上表情一时间变幻莫测。
  他按下手机屏幕,抬起头。
  天光流泻而下,撑手坐在床上的人肤色雪白,骨骼细匀漂亮,全身上下印着暧昧的咬痕。
  眼神还是那样懵懂,和昨晚在月色下一样。
  看到自己看他,顿时充满警觉,同时用那声绵软的南地口音不解问道:“你刚才说要让律师和我谈什么?”
  谢津延默了默。
  “……和你谈赔偿费,你想要多少赔偿都可以。”
  “因为你昨晚对我做那样的事情?”
  谢津延抿着薄唇,算是默认。
  江之遇从床上下来,去找自己的衣服。
  腿站不稳,有些打颤。
  他咕哝了声:“是该赔偿我损失费,你把我弄得这么难受,比打我一顿还奇怪,嘶——好黏。”
  伸手抹了抹。
  谢津延望着他旁若无人的动作。
  雨过天晴后的阳光清澈透亮,铺进来的光雪沫一般,斑驳光影一曳一晃,那双笔直纤长的腿上蜿蜒的银亮水痕也从眼前一晃而过。
  谢津延神色古怪。
  视线停留了几秒,移开。
  然后听耳边吴侬的声音继续絮叨:“你以后别这样了,发烧就去看医生,还好……”这道声音停了下,“还好我是男人,看在你是昭昭小叔的份上,昨晚烧糊涂了神志不清,分不清性别,我不和你计较太多。”
  他似乎还没弄清楚昨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一口一个“昭昭小叔”,认定了自己和他口中那个孩子之间的叔侄关系。
  谢津延拧眉,想问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样一副懵懂无知,状况之外的模样到底是装的还是怎样。
  刚要张口,就见眼前的男人蹲在地上捧着那身酒店统一的侍应生制服自言自语,一脸忧忡。
  “扣子绷了好多颗,没法穿了。”
  “他怎么这么粗鲁,把衬衫都扯坏了。”
  “完了,我消失了一晚上不说,还把衣服弄成这样,陈经理一定会让我赔钱,这衣服看着就很贵,昭昭小叔刚才说给我赔偿,不知道能不能把衣服也赔一下。”
  谢津延:“……”
  要问的话暂时搁置,谢津延拨通助理的电话,让宋秘书送两套干净的衣服过来,叮嘱:“另一套男款。尺码……”
  顿了顿,脑海里闪过被他裹在身下的纤细身躯,整个骨架和手掌都比他小一圈,轻易就能圈住和握住。
  “和你上大学的弟弟差不多。”
  电话那头,宋秘书谨记上司交代的,脸上表情沉肃,一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崩于色的模样。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现在的内心有多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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