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别睡呀,来试试衣服”
只是此时,捧着喜服的小太监忽然跪倒在地,双腿发沉就是起不来。
“怎么当差的?”李尔眉心跳了两下,在看清喜服的样式后,忽然沉了脸,“这喜服不是皇后服制的,你从哪找的破烂!”
第58章
坐在床里面的林栖梧却自己爬了出来, 眼睛骤亮,
他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直弯腰拾起地上的喜服, 仔仔细细地去看衣服上的每一处细节, 绣花、走线和裁剪。
和他记忆中的那件喜服一模一样。
“这喜服是从哪来的?”林栖梧问。
“奴才……也不知道”
绣房的小内侍吓得不得了,他明明拿来的是皇后服制的凤袍,怎么会是这样的衣服。
他从未在绣坊见过这件衣服。
李尔变了脸色, 从林栖梧手中夺过喜服扔到地上, 又把光着脚的林栖梧抱上床,
“去找绣坊的司绣来。”
司绣是个经验丰富, 刺绣手艺高超, 精通天南海北各地的稀奇绣法, 一双眼睛不知见过多少锦绣,在宫中绣了十几年才熬到了司绣的位置。
司绣跪在地上, 一双眼睛在喜服打了数个来回,方才磕头禀告乾元帝道
“陛下,这件喜服确实不是绣坊所出。”
“怎么说?”
“您看这种纹样,葫芦藤, 是边塞人常用的民间纹样, 宫中从不绣这种葫芦藤纹。
再说这种绣法,跳针双面绣,会这种针法的人只要奴婢的在民间的师姐,
这是她独创的针法,当年她没有与奴婢进宫, 而是在京城最大的绸缎铺做绣品。”
“把她找来。”李尔下令。
绣司的声音微微发颤,不知是为师姐的离去感到悲伤,还是对蹊跷的怪事感到恐惧。
“奴婢的师姐在半年前就已经病逝了。”
也就是说, 这件绣品最迟最迟也是半年前做出来的,宫里废弃绣品半年一扔,这红彤彤的喜服格外扎眼,怎么会出现在宫中,还端到了皇帝眼前。
“烧了它!”
李尔又说“去找几个和尚念念经,做做法事去晦气。”
林栖梧却又从床上爬下来,抱着地上的喜服不撒手,低头贴在喜服上“我喜欢这件衣服,不要烧它!”
“栖梧,这喜服有古怪,别碰它,当心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你要喜欢,朕让绣坊的人再做一件。”
林栖梧不知道究竟是真舍不得这件喜服,还是急切地反抗眼前这个处处控制自己的“夫君”,
他故意说
“我宁愿和鬼呆在一起,也不要和逼我喝药的人在一起。”
“这些时日,你总说我要听你的话,可是……我不想听,我厌恶被人支配。”
不知是不是刚才的喜服给了他勇气,林栖梧又继续说道
“我不想做皇后,我想离开皇宫。”
“林栖梧,你简直不识好歹。”
李尔眯了眯眼,为什么,即使自己对他这么好,一颗心都掏出来给了林栖梧,林栖梧还总要忤逆自己,这是李尔最不满意林栖梧的一点,
自己明明都是为他好!
只要乖乖听话,别说一件喜服,一箱夜明珠,全天下的宝贝,他都能送给林栖梧。
李尔下意识要抬手掐他,却因为林栖梧下意识的闪躲动作停住了。
为什么,即便是给林栖梧灌了药,抹去了他的从前,李尔又重新捏造了他们的完美相遇,林栖梧依然不亲近自己?
为什么,他们不能回到从前?
李尔很想念,十年前的林栖梧和李二。
天冷了,林栖梧会钻到李二的怀里睡觉。
林栖梧容易手脚冰凉,半夜的时候,李二会把林栖梧的脚放在胸口去暖。
天热了,林栖梧不要内侍,偏偏要缠着李二给他打扇子。
皇后一赏什么好东西,杏仁酪,甜糕,林栖梧总是拿过来和李二一起吃。
那时的李二是个血统存疑,被皇后退货的“皇子”,连内侍都能随意说闲话编排的“皇子”。
他羡慕林栖梧是世家最得宠的小公子,又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自卑。
“公子,老爷都说了,让你和梁王走得近些,不要管这个李~”
林府的小厮故意学着宫中小太监的口吻,怪声怪气道“李~老二。”
“你该叫他三皇子。”林栖梧沉了脸,可惜他平日里脾气太好,那小厮没把林栖梧的冷脸当回事,反倒越说越来劲
“啧,李二,这名字就够贱的,连我们林府的家生奴才名字都比这名高贵些。”
“回去以后你去林府看大门,不要再跟着我了。”林栖梧沉声道。
李二当时就在宫门口,在用母亲留给他的镯子和宫女交易,希望能换点劣质珠子为林栖梧编个珍珠小狗。
李二听到了整个对话,手心被指甲抓的
他会变好的,他会让林氏看得起自己,他会让林栖梧和自己门当户对。
在梁王的婚宴上,他问林栖梧
“你喜不喜欢太子妃的行头?”
林栖梧坐在他肩头,随意说出那句“还行吧,不如皇后姨母的凤冠”
李二记了很久,一直记到他变成了李尔。
我会是最好的,我会做皇帝,让你做皇后。
可为什么自己爬到越高,林栖梧反而把自己推得越远?
他是皇后的养子,必须要胜过皇后的侄子林栖梧,皇后才会把目光分给自己。
他是太子,林栖梧作为未来的太子妃,应该支持自己,事事以未婚夫婿为主,至少和自己的支持者处好关系。
如今他是皇帝,如今他不求林栖梧照顾后宫,只希望他像所有温婉贤淑的妻子一样,眼里只有自己。
可李尔始终不能如愿。
他们曾经那么好那么好,李二以为他们会这样好一辈子。
李尔敛去脸上的落寞神色,强硬道
“大婚会在三日后如期举行,林氏全族都会来,栖梧得好好准备。”
外面雨虽然停了,却未见晴,空气中却格外潮湿。
京城气候干燥,即便下雨,也很少有这种冷湿的时候,林栖梧翻了个身,这种天气让他不安,甚至连喝药后的困意都少了大半。
他伸手去摆弄床内一侧所挂的穗子,却忽然感觉有一只湿冷的手在床边慢慢地抚摸自己的头发,这种摸法称得上缠绵悱恻。
林栖梧以为是李尔又回来了,“别动我头发。”
可一回头,什么也没有,整个太和殿空空荡荡,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地面上留下了一连串湿湿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床边,一看便是有人从外面来。
林栖梧手心不自觉出汗,床上是只有他一个人呐。
“李尔,别吓我,不要吓我。”
那道声音明显伤心不少,“人家是叶公好龙,你是叶公好鬼。 ”
“又把我忘了,相公好难过。”
林栖梧听不懂,忙掏出几道红符,紧闭双眼,在空中乱挥一通,“快走,快走,退散,”
“呵”
一声冷笑后,永和殿静得可怕。
林栖梧等了一会才睁开眼,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符咒,缓缓吐出一口气,竟然真的有效。
天色暗得很早,林栖梧不满足于夜明珠的亮光,忙唤了宫女又拿了几箱红烛全部点亮,照的殿里宛如白昼。
“公子,皇上说今夜边塞有紧急军情,得连夜处理,今晚不来了。”
“哦……好。”
林栖梧平常是不愿意李尔和自己一起睡的,可是今天不同。
刚才那东西来了后,他的神智反倒越来越清明了,有些因为离魂药而丢掉的记忆慢慢回拢到林栖梧的脑海中,比如小时候自己在庄子里被关的记忆,自己和李二相处的片段,自己高中状元的情景,还有自己出任户部尚书……
林栖梧没有那么呆了,但离完全恢复仍然差了些。
人变得聪明了,想象力会更丰富,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联想许多,倒是比那个被药物控制,吃了睡,睡了吃,日日发呆的林栖梧更怕鬼了。
天色浓黑如墨,外面有飘起了点毛毛雨,林栖梧抱着他的小狗不敢睡。
“你去找皇上,再问问他,今夜真的不来吗?就说是我想他来。”
小太监去勤政殿的路上,夜很深,他手中的宫灯一闪一闪,直叫他心里发慌。
一阵风吹过,小太监莫名其妙地昏了过去。
这阵风妖妖地刮到了永和殿前,故意轻轻把永和殿的门打开,又重重合上。
林栖梧怀里的小狗猛吠起来。
“好鬼,好鬼,你是好鬼,我是好人,别来找我。”
林栖梧咽了口唾沫,他在最害怕的时候总能说出正确答案
“去找李尔,他坏。”
林栖梧又听到了一声闷笑。
小狗挣脱了林栖梧的怀抱,四腿加速跑到殿外。
“别走啊,小狗。”林栖梧嗫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