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是啊,我就是趁人之危。”季明生笑笑,
  “我是趁人之危的小人,可你林栖梧是君子,既答应了我,理应践诺守信,怎么还敢和许英那个贱人牵扯不清?”
  “我与许英是知己之情,没有你想的那种腌臜关系。”
  知己,好啊,知己,季明生心想,你林栖梧入狱的时候,他许英在哪?
  靠着这个知己,你早死了一万次了!
  还腌臜关系,什么意思?
  他知道了,和许英之间是干干净净,清风明月的知己之情,和自己之间便是见不得人,上不得台面的腌臜关系?
  季明生又想到了那一天。
  林栖梧病了,不让自己这个“外人”去探病,还对和尚说自己送的玉坠不干净。
  季明生气的牙痒痒
  是了,现在的林栖梧是二十岁的林栖,已经被世家那些老头、那些,教坏的林栖梧,需要好好调教。
  “你那天还羞辱我,你竟然……”
  林栖梧没有觉察到季明生状态不对劲,他只是想到那晚的事,太不应该了。
  君子戒色以证心,远色以明德。
  为什么季明生要做那种事?
  “羞辱你?”
  季明生握住林栖梧的手腕,欺身上前,把他摁到床上,膝盖顶在林栖梧的□□,不让他合腿。
  “羞辱你,对,为了羞辱你,我才费尽心思救你出狱,知道为什么吗?”
  “世家子弟眼高于顶,对我这种身份卑微的寒门肆意嘲笑打压,不,其实我季明生连寒门都算不上。
  我当时以为,世家子弟不过都是些祖上有几个臭钱,每天便把眼睛挂在脑门上的纨绔。
  “可见到你,我就在想,原来世家确实是有好东西的,白璧无瑕的美玉,千娇万宠的凤凰蛋,耗尽气运养出来的宝贝,我一见到就移不开眼了。”
  季明生又说
  “又要大宅子,又要绫罗绸缎,又要好菜好饭,你知道你有多难养吗?
  季明生越生气,脸上的笑意反倒越重,如同阴影一般压在林栖梧心口。
  “季明生,别这样。”林栖梧想抬手给季明生一巴掌时,他才发现自己四肢无力,
  给的巴掌也轻飘飘的,宛若调情。
  是那杯茶,季明生在那杯茶里下了药。
  季明生亲了亲林栖梧的手,轻轻笑道
  “世家的小君子,怎么还打人巴掌?”
  ……
  季府的门口很单调,黑色的大门,黑乎乎的牌匾上写着季府两个黑字,连烫金都没有,若是晚上见到季府,怕是会以为自己走到了阴曹地府的门口。
  也不知季明生的俸禄花到哪里去了。
  许英在门外徘徊,他还是不放心,明明知道季明生一定会将他拒之门外,但他还是来了。
  许英想,那个人一定是林栖梧。
  季明生对林栖梧的情意,许英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许英第一次见到林栖梧时,季明生就在旁边,他看林栖梧的眼神,和许英看林栖梧时一样的。
  所谓,同类最了解同类,许英英很清楚季明生对林栖梧的心思。
  不,许英在心里纠正,在喜欢林栖梧这方面,自己与季明生是同类。
  但他可不是季明生那样的小人,劫狱的疯子,囚禁心上人的变态。
  黑漆漆的大门打开了,季府的仆人从门内探出头,“许大人,我们家大人说,请您进来。”
  许英跟着仆人走到季府深处,小声试探道
  “你们大人什么时候娶亲的?”
  “大概在一年前,大人和夫人便订了亲,
  只是夫人身体不好,不常出门。”
  “你们大人对夫人很好?”
  “那是自然,不仅如此”那小厮似乎被触发了关键词,像是背诵早已背熟的文章,
  “不止我们大人对夫人好,我们家夫人对大人好的不得了。不仅早晚亲自侍奉大人用餐,我们大人每日上朝前,都是夫人亲自为大人更衣。”
  小厮一口气说了许多话,缓了缓,有一字一顿地总结,像是在给刚在那段“文章”升华:
  “夫人和大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夜夜缠着大人,要为大人添个孩子。”
  许英没再说话,他觉得这小厮说话说的太刻意。
  许英想,这小厮或许是没读过书的缘故,说话粗俗,上不得台面,才这样不堪入耳。
  季明生坐在前厅,很是惬意地轻啜口茶水,眼角眉梢透着猛兽饱餐后的嗜足,见到许英来了,屁股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站起来迎客的意思。
  “不知许大人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许英从怀中掏出杂亭文集
  “上次在书局……与林……季夫人偶遇,夫人喜欢这本文集,许某却横刀夺爱,愧疚难安,今日特来奉上。 ”
  “内子年纪小,心性浮躁,不适合读这些。”季明生又想到什么小事,故意不以为意地嗤笑
  “不瞒许大人说,内子未出阁的时候,行止不羁,有不少露水情缘……”
  季明生低头地理了理衣摆,“有些自作多情的蠢人竟还追上门来,自讨其辱,你说可笑不可笑。”
  季明生笑了笑,那是势在必得的微笑也是满怀恶意的笑,“许大人真的要见内子?”
  许英从没被人这样指桑骂槐地羞辱过,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可如今为了见到林栖梧,他只得忍气吞声,点点头,态度卑微,恳求道“请大人让许某见夫人一面。”
  “那请吧,许大人。”季明生推开内室的隔门,请许英进来。
  许英一时进退两难。
  蓦然进入别人家的内室,对许英来说,实在太无礼。
  “内子身子疲累,现在起不来,许大人既然追到了府上,现在又作这副清高守礼的模样,给谁看呢?”
  许英还是迈步走了进去,见到屏风后有一处人影。
  他大致能看出轮廓,那人应是缩在床头,手里还攥着被子。
  季明生开口了。
  “夫人,许大人要给你送书呢,你要吗?”
  “不……不要。”那声音像是哭哑了,许英听着有些像林栖梧的声音,却不能肯定。
  “许大人想常常来看你呢,你愿意吗?”
  “不愿意。”那声音似乎带上了哭腔,“我已经成亲了,要……要学会主动避嫌,不该与不相关的人牵扯不清。”
  许英不自觉上前两步,“我是来送您的文集的。”
  那道人影又往床深处缩了缩,连忙道“不必了。”
  “喜不喜欢相公?”季明生又问。
  “喜……喜欢。”
  “你!”许英的声音发抖,“你怎么能这么对他?你为什要逼他说这些话?”
  “许大人似乎管的太宽,季某如何管教内子,与许大人有何干系?”
  “小树苗成长的时候,被外面的狂蜂浪蝶吸引,不小心长弯了,若不好好修理,怎么能往正路上走?”
  “你说是吧,夫人!”季明生声音高了些。
  “对,许大人日后请别来了,我是指真心愿意和明生在一起,还请您忘了今日的事罢。”屏风后的人影又开口道。
  “许大人,看到了吧,内子可是对你无意,别再上赶着自作多情了。”
  季明生亲自送脸色惨白的许英离开后,嘴角微微噙着笑意,走入屏风后
  “夫人刚才好乖。”
  第50章
  护国寺的西侧有一列禅房, 草木幽深,是为潜心修佛之人准备的临时住所。
  寺庙厨房的小沙弥抬头擦了擦脸上的黑灰,折断柴火扔进灶火台中, 嘴里叨叨絮絮地抱怨着
  “那位客人在禅房住了两个月了, 从不出门,不给香火钱不说,咱们还得另外给他做饭。”
  老和尚缩着手进了厨房, 听到小沙弥的抱怨, 当头赏了他一个暴栗
  “你懂什么,这是寺庙的贵客!知道这个男人身后是什么大人物吗?”
  “这是护国寺, 不是什么乡野小庙, 胡言乱语, 小心你的脑袋!”
  被训斥后的小沙弥认命般端着餐盘去禅房送饭,却发现往日虚掩的禅房大门此时紧紧闭着,
  “施主,吃饭了。”小沙弥敲了敲门。
  禅房的门被打开,一个儒雅温和的中年男人很是警惕地微微探头,接过小沙弥手上的餐盘。
  此人自从入住护国寺, 如同孤家寡人一般, 与世隔绝,今日怎么竟有人拜访他?
  “他知道他背后是谁吗?”这声提点又在小沙弥的脑中响起
  他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巴巴地想看清客人是谁, 可惜只看见了一截官袍。
  小沙弥好奇心起,耳朵贴在窗边, 却只听清了一句
  “林伯父……”
  原来这人姓林。
  官袍在禅房待了很久,前脚刚离开,后脚住持便进了禅房。
  慧闻手里捻着一串鲜红的佛珠, 一点暗色也无,红的如同鲜血一般,看着没有佛性,只有妖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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