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也必须要撑住。
  他直视着君无渡漆黑如深潭的眼睛,再次恳求道:“求你了。”
  他没有什么筹码能和君无渡交换,所以只能以最卑微的姿态重复着这句话。
  “好啊,”君无渡甚至轻轻笑了一下,像是已经被气疯了,“正好我方才还没尽兴。既然你有求于我,那我就不客气了。当然,你若是求饶坏了我的兴致,又或者还像刚才一动不动,我是不会帮你的。”
  他越说,语气就越发轻蔑。
  “怎么样?”他用力攥着秦云的手腕,看着他表情中流露出痛苦,“你觉得这样可公平?”
  公平。
  程云臻咀嚼片刻,轻声道:“公平的。”
  怒火翻涌,胸腔被撑得有些发胀。
  听见秦云的回答之后,君无渡脑子里嗡嗡作响,片刻后才找回神智。
  他瞳孔冰冷到一种无机质的感觉,死死盯着秦云道:“很好。”
  于是完全和初衷背离,变成暴行。
  他忘记不久之前,他还想着不计前嫌,甚至都弄不明白,自己的怒火到底从何而来。在秦云身上,他弄不明白的事情比人生前三百年加起来都要多。
  他无法停下伤害他的冲动,就像杀心起来的时候,同样无法自抑。
  纱帐之内,声响再度大了起来,不同的是,之前伴随的是温柔喁喁低语,现在则是极尽羞辱的斥责。
  ——皱什么眉?表情给我做好看点!
  ——让你动,听不见吗?
  ——合欢宗的人没教过你在床上怎么叫?
  ——你这样的,哪个恩客会愿意付钱?
  他将这些话一股脑地往秦云身上扔,两人明明在做天底下最快活的事情,却没有一个人能在其中享乐。
  秦云的脸已经煞白煞白,蒙着一层因痛楚而泛出来的汗光,颊侧全是扭动时沾上来的乱发,神情中带着倔强,在强忍着迎合。
  他是个硬骨头,真的从头至尾也未求饶过一句。
  然他越是如此,君无渡就越是不会停手。
  直到将他摆成跪姿弄了一会儿,再翻过来时,秦云合着双眼,唇无血色,呼吸微弱,竟像是已经晕厥过去。
  直到意识彻底模糊的前一秒,程云臻还极不甘心。
  他想让自己别这么没用,然而体能的确已经到达了极限。
  几乎就在林怀嫣离开的时候,程云臻便想向君无渡央求此事。
  但,光看跟着林怀嫣前来的那两个修士便可知,从衍天宗的长老那里要人,应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君家和衍天宗本就属于敌对阵营。
  这会是一个大人情。
  短短时间内,程云臻数次想开口,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在君无渡眼中,自己本就是他的囊中之物。如果以肉、体作为交换,反而会引他嗤笑。
  所以他只能撕破和谐的表象来激怒他,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是,晕过去后,他竟感到解脱。
  意识像在云朵里漂浮,又坠落。他再醒来的时候,竟然是被一阵闹钟吵醒。
  身上盖着的被子是天丝夏凉被,程云臻伸手抓了抓,触感熟悉又陌生。不远处,明亮干净的玻璃窗外满是阳光,对面是钢筋水泥铸成的高楼。
  程云臻坐起身来,枕头旁边放着手机,打开,屏幕是他的课表。对了,他昨天做了个很长很长的噩梦,最后的记忆竟然是和一个男人……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程云臻手忙脚乱地操作了一会儿,才接通电话。
  “你怎么还没来上课,”那个声音也是陌生又熟悉,“今天要抽人查勤!”
  无数个疑问将程云臻淹没,他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喂程云臻,能听到吗?”
  名字让他猛地醒过神来,程云臻马上说:“起晚了,我这就去。”
  “好,挂了啊。”
  直到从宿舍楼里出来,程云臻还有些魂不守舍地想着昨天那个梦境的片段。他循着记忆走到教学楼,可能因为已经到了上课的时间,楼内空无一人,他不需要等待,乘着电梯就到了课表上写的教室。
  他从后门进去,所有人齐刷刷地扭头看向他,那场景竟然有些吓人。
  程云臻尴尬地想找个位置坐下,却被老师叫住。
  “这位迟到的同学,你过来写一下你的名字。”
  阶梯教室里非常安静,程云臻在众人的注视中从最后方下来,走到讲台上。
  教授的脸严肃而古怪。
  从醒来开始,一切就极为不合理。譬如他在路上根本就没见到一个人,譬如大学教授根本就不会因为迟到而记学生的名字。
  程云臻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迟疑地拿起笔来,在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教授把纸拿起来,端详了片刻道:“你不是叫秦云吗?你签错了。”
  他把纸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程云臻这才发觉他拿的根本就不是白纸,分明是一张卖身契!而他已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两眼一黑,感觉到天旋地转,耳边传来阵阵轰鸣。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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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病来
  看见秦云在床上晕倒,君无渡心中又惊又悔,哪里还有功夫生气,忙叫了医修来看。
  外伤治得容易,对于秦云为何迟迟不醒的原因,医修只给出了四个字:心力交瘁。
  君无渡一直守在他身侧,没有片刻离开,他本来就不需要睡觉,可以日日夜夜地一直注视着秦云。
  第三天晚上,秦云终于醒了。
  他的样子,像是惊醒,身子一绷,眼睛突然睁大。君无渡叫了他一声,见他涣散的双瞳慢慢变得有神,只是在看到自己时重重一晃,于是收回了想要触碰他的手。
  程云臻的视线从帐顶图案划过,他恍惚地想原来刚才是在做梦,有些不可思议。
  他刚穿来的那阵经常做梦,后来觉得老是做这种空梦没有用,于是竭力让自己不要东想西想,先顾好眼前。
  “你……感觉怎么样?”君无渡难得低声下气地和他说话。
  他一说话,程云臻才想起他晕倒之前两人所做的事情,想开口,喉咙火烧火燎。
  君无渡立刻倒了水喂他喝。
  干涸的喉咙被水滋润,程云臻喝下满满一杯水后,第一句话是:“林怀嫣的事……”
  君无渡此时又倒了杯水过来,见秦云雪白脸上一对黑幽幽的眼睛正略带期盼,望着自己。
  见他神情中没有怨怼和怪罪,醒来就只问这一件事,君无渡眼前浮现自己发狂失态的模样,整个人顿时一僵,脸皮也微微发热。
  片刻后才低低地道:“你晕过去后,我便遣人去办这件事。但林怀嫣他自己不愿离开衍天宗。”
  “怎么可能?”程云臻立刻激动起来,神情急切凄楚,“他一定是被衍天宗的人威胁了。”
  君无渡见他急得不轻,到床前坐下,道:“你别着急,我还未说完。他不肯离开,是因为他已经和明夷结契了。若强行将他带走,反而不是好事。”
  对于这个结果,君无渡甚至感到极度郁闷。若秦云早知此事,两人何必为一个外人闹成这样。
  程云臻坐在床上,感觉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修真界里有很多契约,平等或是不平等。但不平等的要更多一些,譬如妖兽认主,再譬如炉鼎认主。
  契约和丹药一样,是控制炉鼎的手段。程云臻没亲眼见过,但他听说过,一旦结契之后,炉鼎就无法再离开主人,终身只能供一人采撷,情期时服食丹药也不管用。
  除非有一人死亡,契约才算终止。
  一声闷响后,程云臻又倒在了床上。
  君无渡见他睁着一双空洞眼睛,显然是心灰意冷的模样。想他为此事受了不少折磨,如今结局如此,受到打击是理所当然的,但这折磨又恰好是来自自己。
  他沉默一会儿,上去巴巴地安慰道:“虽不能将林怀嫣带出衍天宗,但我叫人告知了明夷一声,以后他定不会再打人了。”
  秦云就那样沉思默默地躺了一会儿,正当君无渡以为他不会再理自己的时候,他开口了。
  他问:“什么时候结的契?”
  君无渡愣了一下,才明白他问这话的意思,柔声劝解道:“别想了。医修说你就是想得太多,心情才会郁结。你刚醒,再躺一会儿,我叫人去给你做东西吃。”
  他刚欲转身去张罗,听见床上的人平静道:“医修说错了。”
  “我不是想得太多,而是呆在你身边,心情才不好。”
  君无渡的身形僵了片刻,随即像是什么都没听到,转瞬间消失在了屋内。
  ……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程云臻醒来前,身上的伤就已经被上好灵药治好了。但他有时候看着君无渡走过来关切的模样,总能想起那天夜里他无情羞辱自己的情态,一字一句,犹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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