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只是让魔尊有点膈应的是,现在人人都说是他为了寻苍溪行报仇,就杀了乌景元。
  魔尊实则并不在意什么脏水黑锅,生平也没干过几件好事,甚至还有些“以恶为荣”,旁人越是痛斥他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穷凶极恶,他越是打心底觉得舒畅。
  生而为魔他行恶怎么了?
  如果没有他这样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存在,又怎么能体现出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的高风亮节?
  真正让魔尊感到不爽的,实际上是乌景元的死法!
  居然只是简单地被掐断了脖子,然后丢在大雪地里,死得太简单,太普通,也太没有新意了,把这样草率的杀人罪名抛到魔尊身上,会让他有一种“受辱没”了的错觉。
  他龇着森白的牙齿,盘在漆黑的石柱上,苦思冥想了很久,在想要用什么方式来火上浇油,才能彰显出他与旁的坏人不同,他行事更狠更恶,简直令人闻风丧胆,还能更好地让苍溪行痛不欲生。
  最终,魔尊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他找人做了一个空前绝后,无与伦比的巨大花圈,上面写着“英年早逝,早登极乐”八个血淋淋的大字,亲自前往仙山悼念,还当众大放厥词:“不错,乌景元就是本座杀的,碾死他比碾死一只小蚂蚁还容易!”
  “苍溪行,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本座既然尝得,那你也尝得!”
  与苍溪行痛痛快快打了三天三夜,魔尊公然现身挑衅,狠狠耍了一通威风之后,还撂下了一句狠话:“苍溪行,你当年害死了本座的儿子,本座要让你千倍万倍地偿还!”
  由此正式拉开了与问仙宗长达多年的厮杀。
  双方隔三差五进行一场火拼,各有伤亡,从最先的问仙宗,天道府,波及到了其他宗门,范围越来越大,参与围剿的宗门越来越多,战火纷飞,很快就蔓延至了整个修真界。
  这场因为魔尊死儿子,仙尊死徒弟的战役,一直持续了整整十三年。
  双方都想把对方活活踩死在脚下,以祭自家小辈的在天之灵。
  十三年后的每一个普通的早上。
  魔尊像往常一样,来到了藏匿儿子蛋壳的雪洞里,打开棺椁,伏身往光团包围着的金色蛋壳上,轻轻落下一吻。
  柔情又宠溺地说一遍每天都会说的话:“乖儿子,爹爹今天也很爱你。”
  这蛋壳在儿子破蛋后,就一直被魔尊当成“脐带”一样宝贝的东西,精心保存了下来。
  蛋壳是金色的,当年魔尊孵化时,一直以为儿子会是条小金龙,或者是小白龙,一定漂漂亮亮的,可没成想孵化出的,却是一条黑黝黝的小龙。
  刚开始魔尊还有点嫌弃儿子的丑陋,可伴随着儿子一天天的长大,魔尊想开了,看着看着也就顺眼了,再加上儿子的人形很清俊秀美,就越发满意了。
  后来儿子魂飞魄碎,魔尊就将细细长长的小黑龙,再度放回了蛋壳里。
  期盼着有朝一日,能从苍溪行手里夺回儿子的灵核,助儿子起死回生。
  魔尊当然知道,区区一颗没了气息的龙蛋,不可能回应自己。
  但他还是不厌其烦地,一天三次跟吃饭一样准时,给儿子早安吻,午安吻,晚安吻,再说上一遍他从前嫌弃肉麻,怎么都不肯说,却在儿子死后,不厌其烦说上千万遍的,“爹爹很想你”。
  可就在魔尊转身离开之际,那沉睡了足有两百多年的龙蛋,突然有了动静。
  魔尊难以置信地转过身去,就见一束束光芒从四面八方向冰封中的龙蛋上聚拢,形成一道道金色的符文。
  最终卡擦一声,龙蛋上出现了一道裂缝。
  就如同很多年前,他的儿子破蛋时一样,那裂缝越来越大,越来越密,最终跟蜘蛛网一样碎掉了。
  一条小小的,身体呈淡金色的小龙,慢慢从蛋壳里咕涌出来,龙角小小的,还泛起点粉红。
  巨大的喜悦瞬间就冲满了魔尊全身,他连呼吸都压得极低极低,生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他期盼了二百多年的美梦。
  第55章
  魔尊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 历经且不限于,掐自己掌心,咬自己的手腕, 龙角往墙面上哐哐撞,淋过冷水,泡过岩浆,还生嚼了二十斤小米辣之后, 才终于确定这不是梦!
  他的儿子真的从龙蛋里爬了出来!
  虽然龙鳞的颜色变了, 性格也从活泼跳脱转变成了沉默寡言,连吃东西的口味都变了,以前儿子爱生吃小长虫, 大蟒蛇,现在把切好的血淋淋肉块,送到他面前, 他居然一口都不动,哪怕在肉块上淋满了儿子最喜欢的草莓果酱和磨得碎碎的山楂, 再放两颗圆滚滚的, 雕成兔子的大葡萄,儿子也提不起一丝兴致。
  但魔尊确定,认定, 万分肯定,这就是他亲生的儿子, 一点错都不会有!
  他们拥有同样漂亮又排列紧密的龙鳞——虽然颜色不一样。
  都拥有修长有力的龙爪——虽然儿子的龙爪小小的, 有点像煮熟后的小鸡爪。
  还都拥有棱角分明的龙角, 以及又粗又长的大龙尾巴,最最最重要的是,他们还都是从龙蛋里破壳出来的!
  怎么可能不是他亲生的骨肉?
  魔尊抑制不住激动的心, 颤抖的手,小心翼翼伸出苍白修长的大手,作势要轻轻抚摸儿子流畅的脊背,可他的儿子却如临大敌,不仅瞳孔瞬间变成了警惕的竖瞳,还弓起腰背,盘起尾巴,做出一副进攻的姿势,更是毫不留情哇呜一口狠狠咬上了魔尊伸出去的手指上。
  瞬间在玉石般精致漂亮的手指上,留下了两颗血红的小洞,还沾了点晶莹剔透的涎液。嫣红湿滑的小龙舌,在小金龙的嘴里上下乱颤,隐隐都能听见湿湿嗒嗒的口水声。
  这,这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魔尊万分惊喜,千般欣慰,望着手指上的咬痕和口水印,激动得几乎快要老泪纵痕了……!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不错,不错,这就是他的宝贝儿子!
  就是他家的小染!
  小染还在蛋壳里时,就没了娘。
  魔尊从儿子破蛋的那一天开始,就既当爹,又当娘,喂奶,换尿片,拍奶嗝,修剪指甲……大事小事事无巨细都是他亲力亲为,生怕手底下的那些侍女们下手没个轻重,伺候不好他的宝贝儿子!
  儿子小时候换牙时期,牙齿总是不舒服,就是这么一口一口往魔尊的手指上咬的,这哪里是牙印?分明就是儿子的成长轨迹!
  魔尊的眼眶不受控制地慢慢湿润了,竟恍惚间有一种儿子从未离开过自己,儿子还是当年那个牙牙学语,什么都不懂,一心一意只跟爹爹亲近的小奶龙……
  对了,儿子醒来后,还没有叫过他一声爹爹呢。
  魔尊趴在足能容纳七、八个成年男人并排躺的巨大白玉床上,左手拿着儿子小时候最喜欢的阿贝贝——一只被咬烂了千百回,又被魔尊缝补了千百回的垂耳大白兔,只不过现在已经变得灰扑扑的了,上面还残留着儿子的口水,以及各种脏污。右手则是端着一碗加了两罐子蜂蜜的羊奶小甜羹。
  魔尊满脸都是春天般慈父的微笑,声音也一改往日的冷肃嚣张,变得让人听了就浑身汗毛直竖,恨不得把昨夜饭都呕出来的夹子音,笑呵呵地哄着面前蜷缩在角落里,睁大一双乌黑明亮大眼睛,面无表情瞪着他的小金龙。
  “小染,我是爹爹啊,你不认得爹爹了?”
  “也是,你都睡了二百来年了,睡懵了也正常,来,你叫声爹爹,爹爹喂你吃你喜欢的羊奶甜羹,好不好?”
  可是小金龙不理他,也不喊他。
  龇起的小尖牙白得跟贝壳一样,晃动的小龙角粉嫩嫩的,魔尊看了心尖一软一软又一软,直到化作了绵绵不绝的春水,恨不得直接把小金龙揉成一团,然后当糖块一样在嘴巴里含着。
  “小染,你怎么不喊爹了呢?”魔尊温声细语的,又往小金龙的身边凑了凑,笑容越发灿烂,像极了裹着糖衣炮弹哄骗小孩子的人贩子,摇了摇左手的兔子,兔子耳朵上下乱跳,“小染,你看,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你还给这兔子起了个名字,叫烛烛,因为爹爹的名字叫烛离,你还说爹爹不在的时候,就让烛烛陪着你,这些你都忘了吗?”
  见儿子依旧不为所动,甚至更警惕地往角落里躲,魔尊纵然再不愿意承认,也意识到儿子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
  急急忙忙传唤了魔界的医师来,一同过来的,还有几名看着小龙长大的老部下,以及曾经和小龙从小一起玩的小魔。
  可那些小魔一个个都畏畏缩缩,不敢往前凑。
  医师战战兢兢地在魔尊的眼皮子底下,一番望闻问切,最终得出了个结论,小魔君没什么大碍,只是身体有些虚弱。
  魔尊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儿子只要没问题就好,剩下的就交给时间。
  “魔尊,小魔君的龙鳞竟与从前不一样了。”一名部下神情凝重,还耸着鼻子吸了几口,当即拧着眉头说,“气息似乎也与从前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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