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景元,我先带你离开这里。”来人是大师兄。
  想不到大师兄也来了。
  乌景元的心里瞬间充满了失落,浑浑噩噩的,也不知怎么回去的。
  回去之后,大师兄没有询问他为何“打伤”文姑娘,而是赶紧去小师叔那里借来了纱布和伤药。
  小心翼翼又快速地替乌景元处理好了掌心处的伤,整个过程乌景元都是懵的,眼前也是白的。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神时,大师兄已经唤他第三遍了:“景元,膝盖上可有伤?”
  手也摸到了乌景元的裤袍。
  乌景元赶紧摇了摇头,片刻后,才喃喃道:“大师兄,我,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大师兄这个人不会说谎,但他会避重就轻,宽慰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顿了顿,他还倒了杯茶,塞进了乌景元手心,语气更温和了,“再说了,我可不相信你会无缘无故,打伤朋友的未婚妻。”
  更何况人人都知乌景元已经是个废人了,他没那个能力。
  虽然知道大师兄是在宽慰自己,但乌景元心里还是好受了许多。
  大师兄让他在房里老实待着,哪儿都不要再去,之后就出去打探风声了。
  乌景元自知闯祸了,当然要老老实实待着,等待“秋后问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眼睛只要一闭上,就会浮现出师尊的身影,惨白惨白的,像女鬼一样,在烟雾笼罩的黑夜中,任凭他如何呼喊,如何伸手去抓,却始终触碰不到分毫。
  就这么浑浑噩噩熬了一宿,早上天还不亮,大师兄就回来了,说文姑娘已经救回来了,幸亏小师叔随身携带了两颗救心丹。
  只不过人现在还没醒来。
  大师兄饮了一杯茶水,这才走至床边,见乌景元眼底一片青灰,便道:“你莫怕,有师尊在,不会有事的。”
  乌景元点点头,可心里依旧没什么底。
  想了想,他对大师兄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你是说,文姑娘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毫无半点修为?而且,她当时从背后偷袭你,还下了死手?”大师兄颇为吃惊,还摇头道,“不可能!小师叔替她疗的伤,若当真如此,定然早就发觉了,可连小师叔也说,那文姑娘没有灵根,也毫无修炼痕迹,看来并非修真者!”
  那就奇怪了,护身小甲从来不伤手无寸铁之人,更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下那么重的手!
  乌景元抿了抿唇,又道:“我当时背对着她,没有看清,或许她手里拿了什么法器,或是……”
  “那更不可能!”不等他说完,大师兄就打断了他的话,神情凝重道,“当时我们都在场,除了你身上护身小甲的灵力外,并没有其他灵力波动。若是有,师尊不可能察觉不出!”
  乌景元的神情变了变,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他相信护身小甲不会无缘无故伤人,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有错——那个文姑娘有问题!
  可偏偏连大师兄都不肯信他。
  “景元,你一定是累了,不要多想,好好睡一觉。”大师兄缓了缓神,替他掖好被子,语气很轻,“你放心,我们都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的身体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纵然,纵然是护身小甲伤了文姑娘,也定然怪罪不到你身上。毕竟那法器本就不是你的。”
  话到此处,他也意识到这么说不太合适。
  护身小甲不是乌景元的灵宝,而是师尊的,这么一说,仿佛把错推给了师尊。
  “好了,你睡会儿吧。”大师兄曲指,轻轻点了点乌景元的眉心,很快乌景元就沉沉昏睡过去了。
  他做了个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魔域里,有无数只虫子在他身上乱爬,撕咬着他的皮肉,还往他眼睛里钻,喷出来的毒液,腐蚀着他的皮肉和眼睛,疼得他哇哇大叫。
  还依稀听见头顶传来魔尊猖狂又阴森的笑声,不堪入耳的字眼,跟雪片一样,狠狠砸了下来。
  隐隐还能听见娇弱又凄楚的惨叫声,时而虚弱,时而高亢,一叠声儿求着饶,可魔尊半点不知怜香惜玉,还嫌弃叫得声音不够婉转动听。
  鲜血像是雨点,洒落在魔域中。
  乌景元失去光明的最后一刻,瞥见了那人的脸……
  文姑娘!
  轰隆——
  耳边传来震天响。
  乌景元从睡梦中惊醒,猛然睁开了眼睛。
  满头满脸都是冷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昏暗的房间里,房门半掩着,零星月光撒了进来,显得阴森森的。
  一道修长的身影,不知何时潜进了房里。
  手里的匕首雪亮正对着他的喉咙!
  乌景元一惊,忙抬手挡了一下。
  嘭——
  匕首被一道无形的结界狠狠弹飞出去,哐当一声落地,乌景元手疾眼快,一把扣住对方的手腕,那人想要挣脱,却被护身小甲上的符咒,团团包围住,化作一条金色绳索,将人捆了个结实。
  与此同时,乌景元迅速起身,从腰间掏出一颗夜明珠,借着熹微的光亮一照,这才看清来人是谁。
  居然又是文、姑、娘!
  噗通一声,文姑娘直接双膝跪地,声泪俱下地哀求:“乌公子饶命!我,我并非存心想伤你,只是,只是我太爱张郎了,我不能失去张郎!还求乌公子念在小女子对张郎一片痴心的份上,就成全我们罢!”
  语罢,砰砰磕头。
  乌景元心有余悸,要不是有师尊的护身小甲,他这会儿只怕都断气了。当即又气又恼,冷冷道:“你一而再再而三对我痛下杀手,我岂能饶你!”
  说着就要将文姑娘拉去见张子隐,哪料这文姑娘竟是有备而来,手指一拉腰间的细带,哗啦一声,身上的衣裙就尽数滑落下来。
  乌景元触不及防,下意识松了手,文姑娘就趁此机会,想要逃之夭夭,却不料被护身小甲的符咒紧紧缠绕住,噗通一声,再度跌倒在地。
  一口血随之喷了出来。
  乌景元闭着眼睛,抓起床上的被褥,直接丢到文姑娘身上,这才厉声呵斥:“你既对张少主真心实意,就该知道,我与他之间的交情!如此屡次三番痛下杀手,只怕是想杀人灭口!”
  文姑娘面色骤然惨白,很快眼泪就爬满了脸,知晓自己被认出来了,索性也不装了,痛哭流涕道:“我,我并非存心要杀你,只不过我真的很爱张郎,我不能失去他!可他一旦知道我曾经的不堪遭遇,就不会再要我了!”
  果然是她!
  乌景元想起来了,这个文姑娘确确实实就是当初在魔域中,被魔尊百般欺凌的决定!
  怪不得身上没有灵根,也没有修炼痕迹,却下手这般狠辣,只怕就是借了魔尊残留在其体内的魔气。
  等等!
  乌景元依稀记得,被魔尊欺凌的,明明是个男人啊,而文姑娘……
  难不成是男扮女装?
  第36章
  那么也就是说, 张子隐的未婚妻,实则是个男人?
  到头来,这个男人还曾是魔尊的炉鼎?误打误撞才逃离了魔爪, 被张子隐给救下了?
  两人日久生情,喜结良缘?
  乌景元的脑子瞬间就乱了,感觉信息量大得直冲天灵盖。
  趁他愣神间,那文姑娘不知使了什么手段, 竟震开了束缚在身上的符咒, 来了一招金蝉脱壳,等乌景元再回过神时,房里哪还有什么文姑娘, 只留下了一条被褥。
  经过此一事,乌景元彻底没了睡意。
  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告诉张子隐。
  以他对张少主的了解,一旦得知文姑娘实则是个男儿身, 还当过魔尊的炉鼎,张少主必然恼羞成怒, 立马跟文姑娘划清界限, 老死不相往来。
  这样对文姑娘——姑且还这么叫——似乎太残忍了。
  可身为张子隐相交多年的朋友,如果乌景元知而不言,对张子隐又太残忍了。
  思来想去, 乌景元还是决定说出来。无论如何,他不想隐瞒自己在这个世间唯一的好朋友。
  乌景元披上师尊送他的氅衣, 踏着夜色出了门。
  殊不知恰好被路过的孔鸿明发现, 孔鸿明偷偷摸摸尾随在他身后, 生等着乌景元踏进了张子隐的院子,才一溜烟跑去找师尊告密。
  “你说什么?”苍溪行惦念着乌景元,一直没什么睡意, 正在房里盘腿打坐,骤然听到此话,还有些难以置信,“你再说一遍?”
  “师,师尊!弟子方才亲眼看见,乌景元披着氅衣,鬼鬼祟祟钻进了张少主的院子里!”
  孔鸿明满脸兴奋,自以为终于抓住了乌景元的小辫子,无比激动地说,“我今个白天还听张家的门生私下议论,说张子隐这些年对乌景元情深义重!每每喝醉酒了,就大耍酒疯,说今生今世非他乌景元不要!我还听说,张子隐房里还藏着乌景元的画像呢。这深更半夜,孤男寡男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师尊要不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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