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孔鸿明静静躺在床榻上,上身未着衣物,皮肤和脸色都白生生的。
  嘭的一声。
  一堆东西丢在了顾澜夜脚边,他心虚地抖了一下,默默把身子侧过去,不敢回头看师兄。
  “你告诉我,这些东西中,有哪一样是鸿明此刻必须要用的?”苍溪行语气冰冷,白衣上还沾着孔鸿明的血。
  顾澜夜艰难地吞咽口水,心虚又理直气壮地狡辩:“我又没说是给鸿明用的,我自己用不行么?”
  此话一出,苍溪行冷冷一笑:“你自己用?你寻常待在紫竹峰闭门不出,就是在玩这些脏东西?”
  脏东西?
  顾澜夜愣了愣,下意识瞥了过去,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竟全是男女欢|好时,用来助兴的小玩意儿!
  惊得他霍然起身,连连摆手:“我不是,我没有!这些东西都不是我的!”话音越来越虚。
  苍溪行并未理会,径直走过去,坐在床边静静凝视小徒儿,见徒儿额上渗了一层冷汗,就取出手帕轻轻擦拭。
  末了,他握住小徒儿的手腕,大股大股的强悍灵力,顺着筋络涌入,苍溪行不惜灵力,只盼着徒儿安然无恙。
  “师兄放心,有我妙手回春,鸿明不会有事的。”不过也说不定,先得过去头一晚的危险期,但他不敢如实相告。
  顾澜夜一边赶紧收拾东西,一边斟酌着用词,“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的,一时失手也是常事……”
  “他差点杀了鸿明!”
  苍溪行的语气很沉,字字句句都带着怒火,“鸿明是玉瑶唯一的骨肉,她临死时,我未能及时赶去搭救,如今若是连她唯一的骨肉都保不住,日后有什么脸面,当鸿明的师尊?”
  玉瑶是他们的小师妹,也是他们师尊的亲生女儿,从小体弱多病,修不得道,一直在山中静养。
  苍溪行资质过人,年少天纵,天生剑骨入剑道,而且还是凌驾于五行之上,罕见至极的风灵根,非常得师尊器重,不仅要把宗主之位传给他,还打算把玉瑶许配给他。
  苍溪行并不爱自己的小师妹,对她更多的是一种责任,既然师尊让他娶,身为大弟子,自然谨遵师命。
  一日,小师妹偷摸下山玩乐,在路边捡回来一只满身是血的孔雀,心生不忍,便将之带了回来,养在房里悉心照顾。
  那只孔雀后来化作了人形,自称孔文臣,感念小师妹的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
  而小师妹也对其日久生情,还偷尝了禁|果。
  但师尊非常厌恶这个孔文臣,决不允许二人在一起,还把小师妹关了起来。不日后就要与苍溪行正式合籍。
  可后来小师妹还是和孔文臣私奔了,是苍溪行打开的结界,放走了小师妹。
  师尊因此大发雷霆,险些废了自己的大徒弟,要不是顾澜夜一直拦着,劝着,估计师尊还要把小师妹抓回来,一并废了。
  三年之后,他们的师尊就仙逝了,消息传遍修真界,也传到了小师妹耳中。
  那时小师妹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独自回到了师门,跪在师尊的灵堂前,哭得泣不成声。
  不过才短短三年,小师妹就从豆蔻年华的少女,变成了憔悴不堪的妇人。
  虽然她不曾说自己在外受苦,但人人都看得出来,她过得并不好。
  那个孔文臣俊美且风流,家中早有妻儿,玉瑶同他私奔后,只能委屈做小,受尽了欺辱。但她偏偏爱惨了那只孔雀,处处为他说好话。
  不顾两个师兄的阻拦,依旧带着孩子跟前来接她的孔文臣回去了。
  岂料四年之后,小师妹和孔文臣外出游玩,被仇敌截杀,玉瑶拼尽全力,把年幼的孩子送走了。
  苍溪行和顾澜夜闻讯赶去时,小师妹气息奄奄,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抓着苍溪行的衣袖,哀声道:“大师兄,怪只怪我当年太任性,非孔郎不嫁,辜负了大师兄,如今幡然醒悟,可为时晚矣。”
  “如今只求大师兄看在往日情分上,可怜可怜我,救救,救救我那苦命的孩儿!”
  说完这句话,玉瑶就惨死在了苍溪行怀里。
  对于当年一事,苍溪行本就懊悔,后又经历了师妹的死,更是懊悔到了极点。
  顾澜夜记得可清楚了,当他和师兄好不容易找到孔鸿明时,那个小孩儿正蹲坐在街头,捡别人不要的西瓜皮啃,身上脏兮兮的,脸上都是深深浅浅的淤青。
  他那爱干净,爱得都有些变态的师兄,居然一点都不嫌那孩子脏,直接就抱在了怀里。
  从那往后,就一直如珠如宝地娇宠着。
  也可以说,孔鸿明之所以被他师尊这般偏爱,完全是因为玉瑶。
  这般比较来看,无父无母的小奴隶乌景元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第10章
  “可是师兄,我相信景元不是那种心狠手辣,残杀同门的人!”顾澜夜据理力争,“再说了,我家书书当时也在场!我就不信书书会不阻拦,一定有什么隐情!”
  苍溪行冷冷道:“若有隐情当面对质便是,总不会冤枉了好人!师弟你又何必着急地把人往相匀大师身边送?”
  这岂不是落人口实?
  再者,这是本门内事,若是传扬出去,不管孰是孰非,总归有一个徒儿要吃亏。
  “呃……那,那我不是担心师兄急火攻心么。”
  顾澜夜摸了摸鼻子,“反正鸿明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等他醒了再问,在这段时间里,师兄就先冷静冷静。千万别冲动啊!”
  苍溪行未言,坐在床边静静守着小徒儿,见小徒儿在睡梦中依旧喃喃呼痛,时不时念着几声师尊,想着他是师妹唯一的骨肉,不免又多生了几分怜爱。
  片刻后,苍溪行才压低声道:“师弟,你瞧这孩子,生得与师妹多像。”
  “那我还真是没看出来。”顾澜夜瞅了几眼,撇嘴道,“师兄你什么眼神?这分明活脱脱跟他老子一个样嘛!”
  下一刻,他就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森寒之气,瞬间毛骨悚然起来,顾澜夜揉搓胳膊,且行且言,“行了,师兄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要是再疼,就把止疼丹往他嘴里塞……那什么,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休息了啊,有事再找我,困死了要!”
  话到此处,已经走到了门边,顾澜夜伸手一拉房门,映入眼帘的一幕,瞬间让他瞠目结舌。
  “!!!”
  顾澜夜头顶冒气,赶紧把房门合上了,就露出一丝缝隙,连声音都没敢发出来,眼神示意去而复返,此刻跪在雪地里的两个少年赶紧走。
  可乌景元是铁了心,要向师尊当面请罪,在顾澜夜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注视下,深呼口气,高声道:“师尊!弟子乌景元前来请罪!”
  殿里的苍溪行闻声眉头紧蹙,眼底一闪而过的无奈和心疼。
  可说出来的话冷冰冰的,“你这孽徒,残害同门师弟,怎么还敢回来?”
  乌景元的胸口像是突然被人揣了块冰一样,瞬间就寒到了心底,一开口便是满嘴的血腥气:“师尊,弟子是无心之失,才害小师弟负伤,自知有错,任凭师尊处置!”
  “咳,你…哎!”
  顾澜夜这会儿也不装了,把殿门推开,先是往殿里瞅了一眼,才往外走去,“你这孩子怎么死心眼?不是让你出去躲几天,为什么又回来?”
  说这话时,他还瞅了眼同样跪在雪地里的宁书,见自家徒儿冻得脸色都紫了,心疼得不行,寻思着小青蛇不禁冻的,再冻一冻,八成要僵,下意识要将人拉起来。
  一拉之下,宁书发出一声痛呼,顾澜夜这才发现徒儿身上有伤,顿时气得瞪眼,“这怎么回事?谁伤了我家乖徒儿?我家小蛇那么柔弱,那么乖巧,招谁惹谁了,居然下这么狠的毒手!!!这是奔着要他命去的啊?!”
  言辞和语气都非常浮夸,叫嚷的声音也大。
  “师尊,弟子也有错,未能劝阻孔师弟夺取乌师弟的本命剑,还未能阻止二位师弟动手,这才酿成大错!”宁书看似认错,实则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可眼下孔鸿明重伤,还昏迷不醒,单方面的说辞不足以为信。
  而且,就算是师兄弟私底下互殴,一方把另外一方伤成这样,也足以定罪了。
  顾澜夜心里跟明镜似的,就是故意搅浑水,当即就以此为借口,要先把宁书带回去疗伤。
  苍溪行并未阻止,默许了。
  只不过在顾澜夜想故技重施,把乌景元也带走时,殿里蓦然又传来了苍溪行的声音,冷冰冰的:“我的徒弟就不劳烦师弟照顾了。”
  乌景元闻听此言,方才还冷到了底的心脏,似乎瞬间被注入了热水,人也突然活过来了。
  只要师尊还肯认他就好,不管师尊事后要怎么惩罚他,他都心甘情愿承受。
  顾澜夜没了法子,只好先将宁书带回去。
  外面天寒地冻的,不知何时又飘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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