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韩姯神情倏然凛冽,迟疑片刻,方无力地挥袖:“你下去吧,稍后嘱咐厨房煎药来。”
  “还望主子三思!”青鸾倍感无奈。
  可韩姯徐徐倒茶,俯身一派温柔:“多谢季大夫生死相救,韩某感激不尽。”
  季匀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故作迷惘:“呃,你是谁?”
  “季大夫不认识我了,我乃韩姯——”
  “韩姯?听着好生熟悉。”季匀趁势后仰,无赖地瘫在韩姯怀中。
  “你救了我,季大夫真的将昨夜之事全忘了吗?”
  韩姯百般试探,她才不信对方会失忆。
  然而季匀的表现毫无纰漏,甚至一度真实到让人愧疚。
  “我五脏六腑疼的厉害,脑中现下一片空白。只是不知为何,总隐约感觉委屈。”
  说着季匀真的嚎啕大哭,一时间俏脸凄惨,令人百感交集。
  韩姯自问曾见识过不少大场面,但眼下她真不知该怎样哄慰失忆女郎。因此她站也不是,搂也不妥,只好狼狈地耐心安抚。
  “莫哭莫哭,如今养伤为主,你什么都不要想了。”
  本是好言,哪知反被误会。季匀眼睛格外晶亮,喜不自胜到:“你对我这么好,咱们肯定很相爱,你是我的爱人吗?”
  “季大夫不要吓人,咱们毫无关系!”韩姯宛如五雷轰顶,周身僵硬到了极点。
  “不回答,那就是真的了。”
  季匀恶趣味地继续捉弄,表面却佯装小鸟依人。
  “根本没这回事,许是季大夫张冠李戴。”
  若非碍于情面,韩姯真恨不得一走了之。
  “啊,你见我失忆,这便要始乱终弃了。我见你第一眼心就砰然乱跳,你我之间绝不清白。”
  “季大夫太糊涂,韩某暂且告退,央请她人来相照。”
  韩姯焦急欲撤,不料对方八爪鱼一样死死紧缠:“不做亏心事,你何必如此惧怕。难不成昨夜强抢不成,你故意将我打成这副惨状。苍天,你好狠的心呐!”
  “季匀!”
  韩姯气急败坏地拢实自己的衣襟,退无可退地解释:“有道是秀才遇到兵,不管如何你有病治病,我不是大夫,烦请高抬贵手。”
  “哼,你当我蠢啊!”
  季匀疼的龇牙咧嘴,却依旧不舍得松开。
  “那你要如何?”韩姯艰难地吞咽,彼此呼吸灼热蚀骨。
  “我……”
  季匀不知所措地支吾,双脚却不听使唤地逐渐靠近,当即骇得韩姯尖叫:“你还是再睡一觉吧!”
  “可我疼的睡不着——”季匀抿唇靠近。
  韩姯难掩郝怒,却不得不伏低做小:“那好,你也别再往前了。”
  “有糖吗?”
  季匀冷不丁地伸出手掌,可这种时候哪里有糖,韩姯只能咬牙切齿地回怼:“你素来不爱吃糖!”
  “切,你骗人,我就要糖。吃了糖,伤口才不会疼。”
  皎眸骤对,无端脉脉。
  韩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胸前的渗血,突然失去了一切抵抗,垂首兀自轻喃:“那你……要怎么才不疼?”
  季匀顿时窃喜,恶趣味十足地逗耍:“亲亲,亲亲就会好些了。”
  “季匀,我不是随随便便的人,更不想随随便便地对待你。救命之恩理应涌泉相报,可不该是这种方式,这不尊重你。”
  道理一大堆,听的人耳痒。
  “你不用尊重我,既要报恩,还不速速听命于我!”
  “有朝一日恢复康健,只怕你——”
  “我什么都不怕!”
  季匀懒得再论,猛地抱住她的脸,接着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啄上那抹绯红。
  “你疯了!”
  韩姯竭力挣扎,不成想竟害季匀伤口悉数迸裂。
  “卿卿猴急如斯,我怕是不行了。”
  戏过就不好收场了,季匀两眼一闭,索性借疼痛昏厥过去。
  不早不晚,青鸾端着药虽迟但到。
  “主子饶命,属下愚钝,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尽管嘴上这般,青鸾心里却掀起滔天巨浪。
  榻旁二人衣衫极其凌乱,不整也就算了,谁让那季大夫好似狂风暴雨后的娇花……
  此情此景,直教人面红耳赤。
  “青鸾你误会了,我们不是你想的——”
  “哎呀,我的嘴全被你咬破了。”季匀哀嚎不已,说话亦是颠三倒四。
  “季匀,你不要欺人太甚!”
  韩姯恨不得攥拳暴喝,谁成想青鸾格外小心翼翼:“季大夫伤势十分惨重,属下觉得主子还是先松开她,毕竟来日方长——”
  “把药放下,快滚出去!”
  “属下错了,主子不要动气。”
  人气人,的确可以气死人。
  什么叫百口莫辩,韩姯眉宇紧缩,好不容易提腕,却又蹑手蹑脚地放下。
  第二十五章
  季大夫为救韩大人身受重伤,此事很快传遍县邸……
  客居于此的阿怜,闻讯当即心花怒发。怎奈左等右盼,多日后她才找到机会溜入后院。
  僻静书房,幽竹映窗,翠鸟清啼。
  季匀无比舒适地躺在软榻小憩,这段时间她过的不要太舒心。连日来她与韩姯朝夕相处,对方不仅百依百顺,甚至还软言细语相哄,以至于她都快忘了来时的初衷。
  “呕噶……噶!”
  好梦尚未做完,忽听一阵刺耳的鸦叫,呕哑嘲哳顿令季匀暴怒:“该死的臭鸟,何故扰人清梦!”
  “嘴下留德,是我。”
  窗外蓦地探出个小脑袋,恰似桃花含情目,端的妩媚潋滟容。
  来者不是旁人,竟是阿怜。
  季匀遽愕万分,旋即环顾四周到:“快翻进来!”
  言毕,不等阿怜有所反应,她便生拉硬拽将人拖到房间。
  “喂,幸亏老娘身娇体软,否则还不被你五马分尸——”
  “废话少说,你来干嘛?”季匀唯恐韩姯突然大驾光临。
  听到这话,阿怜没好气地讥讽:“你说呢,季大夫在这里好吃好喝,山上的人却提心吊胆不得安眠!”
  “哪有——”
  季匀支吾着压低声音,神情格外慌促。
  “哼,这段时间甄遥都快急疯了,你倒好装疯卖傻地犯花痴。”念及种种,阿怜毫不客气地冷怼。
  “此乃权宜之计,我是为了调查更多线索。”季匀理不直气不壮。
  “那你知不知道,你们的情况我一早就交代了!”
  “什么?”
  四目骤对,季匀脸色十分难堪。
  阿怜耸耸肩,不以为然:“你们的身份啊!”
  “全都告诉她了?”季匀不可置信地问。
  阿怜兀自叹了一口气,眉心微皱:“当然,她又不傻,迟早会查出来!”
  “如此说来,我这段时间简直就是个大傻瓜。”
  “这又不丢人,幸亏你机智装失忆,不然定要直面刑讯。”
  阿怜望了眼怔愣的季匀,勉为其难地奉上安慰。
  “也罢,你怎么也在这里?”季匀抬眸杀了个回马枪。
  “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饶是如此,阿怜不得不解释几句:“实不相瞒,我与韩大人有约在前。她命我去西山做内应打探消息,以此许我庇护阿遥。”
  “且慢,当日你为何不同阿遥商议?”季匀眼尾上挑,怒其不争得很。
  “我那还不是关心则乱,毕竟韩姯身份不可小觑,我担心阿遥鲁莽行事。”
  闻声,季匀忍不住撇嘴:“阿遥自小谨慎,她若知晓还好,此番我们只怕在劫难逃!”
  原本不清楚韩姯底细也就算了,如今她的身份几乎彻底浮出水面,任谁敢轻举妄动。
  “所以咱们得赶紧想想法子,免得来日再无回寰。”
  阿怜虽向韩姯俯首称臣,但她历来狡兔三窟,不到万不得已焉能坐以待毙!
  何况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反正又不伤天害理败坏法纪。
  “你想怎么做?”
  季匀也不是循规蹈矩之人,她亦迅速调整状态,异常积极地配合阿怜。
  “首先你必须借故痊愈,继而负荆请罪——”
  阿怜一想起府中的风言风语,都不由得满脸害臊。
  谁知季匀却犹豫不决,摆出副两难的模样。
  “病情说好就好,岂不自露马脚!”
  “你真以为大家瞎吗?”阿怜扶额无语。
  “我的演技就这么差——”
  “不要纠结这个了,你如果再不复原,届时西山必定陷入绝境。”
  阿怜看的长远,即便不知韩姯目的何在,但她迟迟隐忍不动手,就恰恰说明西山尚有拉拢之用。
  “我明白了,不过有一事需要嘱托,你速速遣人去西山报信,告诉阿遥计划有变!”
  下山时,甄遥她们早有商讨各种对策,眼下改弦更张便是。
  “好,事不宜迟,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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