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明显就是羡慕,可惜你没那本事。”
  “哎呀各位少说两句吧,我们小姐不是那个意思——”喜儿慌不迭地调和。
  “那她什么意思?”
  “对啊,一点儿歉意都没有。”
  耳畔聒噪,心内冰凉,因此阿怜咬牙转身到:“喜儿咱们走!”
  “队伍马上就过来,不再等等吗?”
  原本她们打算刻意制造邂逅,与这女县官因故结交。然而当下阿怜忽然放弃,直教喜儿满腹怨言。
  “这里说话不方便,回去同你解释。”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何必太在意旁人。”
  “明显有熟人在场,你难道是活腻了,非要让她们逮个正着吗?”
  阿怜说话略冲,破天荒地失去克制。她自以为敛收情爱很容易,可一看到甄遥所以冷静沉着,一息间全部溃散。
  不该,不能,不许!
  “说的好听,你就是在意苏太太,你今日看那季大夫的眼神充满杀气。宋怜,任务没有完成之前,希望你不忘初心。”
  “抱歉!”
  阿怜深呼一口气,再度斡回人潮中。
  幸得老天保佑,甄遥等人已经不在了,女县官友好地朝众人拱手行礼。
  “各位父老乡亲,多谢大家对韩姯的欢迎,接下来的一年姯必倾力报答。”
  听上去,果真是位好官,就是不知心计如何……
  阿怜凝神片刻,看着人群逐渐散去,忙给喜儿使了眼色。二人蓄势待发,瞅准女县官经过的一刹。
  “啊,小姐!”
  喜儿不动声色地将阿怜用力推出去,紧随其后装作一副惊恐万分的模样。
  马蹄轻扬,女县官竟一身好本领,纵身弯腰便捞起了潋滟佳人。
  “这位小姐可还好?”
  四目相对,阿怜挫败地发现,她现在除了甄遥已无法对任何人虚情假意。
  “呃,多谢大人及时相救。”
  满目清澈,不含丝毫虚伪。
  “举手之劳,小姐家在何处?”
  韩姯感觉怀中人格外紧张,而且观其言行不似寻常闺阁千金,于是忍不住蹙眉询问。
  “五柳巷。”
  “与下官顺道,鄙人且送小姐一程。”
  “大人一片善心,小女子恭敬不如从命了!”
  紧随其后的喜儿只当阿怜本事大,殊不知灾祸就要降临了。
  第十五章
  窄巷蓬荜,官家临门。
  夕阳斜影,韩姯勒马回眸,落日余晖难掩周身贵气。
  “不知小姐居哪户?”
  阿怜一息晃神,而后指了指身后,笑得十分勉强:“这便是。”
  韩姯挥了挥手,很快两个贴身女随从便上前开了门。
  “小姐,请!”
  主客地位霎时颠倒,韩姯闲庭信步宛如游走在自家。
  紧随其后的阿怜和喜儿面面相觑,但她们也不觉得有任何问题。毕竟这是京都来的要员,素日里肯定居高临下惯了。
  “大人今已将小女子送回府中,那宋怜就不耽误您——”
  “原来小姐姓宋,适才途中听你丫鬟说,令尊乃江南茶商,经年贩货于京都。”
  韩姯笑容可亲,一副拉家常的模样。
  “是……”
  阿怜自知逐客颇难,索性放平心态闲聊起来。
  “天下无巧不成书,韩某酷爱饮茶,不知您家的茶产自哪里?”
  该死的狗官,问不完的问题。阿怜表面柔美温顺,实则恨不得倒茶毒哑对方。
  “呃,临江。”
  韩姯非常认可地点点头,莞尔道:“想必是锡洱茶!”
  什么茶不茶的,阿怜只对金银珠宝有赏识。
  眼下对方的确将她难住了,不过倒也不怕,她格外谨慎地察言观色,接着淡定地试探:“家中茶园数座,品类又极其繁多,大人可是喜好锡洱茶?”
  “当然,尤爱!”
  迎着韩姯的清眸,阿怜不露声色地怕马屁:“此茶甚佳,必与大人相得益彰。”
  “来日说不定还要劳烦小姐帮忙,让令尊给留些锡洱茶。”
  “您只管金口开!”
  “时辰不早了,在下告辞!”
  闻言,阿怜发自内心的松脱,语气亦几多欢喜:“那小女子恭送大人。”
  韩姯率众离去,徒留她们两个站在道旁观望。待人影再也看不见,阿怜揉着手腕转回。
  “傻愣着做什么,赶紧煮饭吃。”
  喜儿痴痴望着远处,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韩大人有种说不出的魅力,仿佛靠近她,就也能变成她那般明珠毓秀之才。”
  对此,阿怜红唇紧绷成一条细线,微微深呼吸:“慕强乃人之天性,她没你讲的那么邪乎。”
  这韩姯可比不上苏太太分毫!
  二人随即张罗晚饭,嘻笑打闹之余,不期想已成为她人盘中餐。
  简朴官邸,案牍明烛。
  “主子,自咱们走后,大殿下常往明宫请事,属下不由得夙夜忧惧。”
  “哼,青鸾有何愁虑。想那江淮三郡即将水患,我料她有勇无谋,此行势必一场空。”
  韩姯扶额冷笑,不复人前的谦礼。
  “主子言之有理,属下愚钝!”
  叫青鸾的女随从似有顿悟,正要再度进禀,不料帘外忽然进来一人。
  “主子,红鹦回来了。”
  青鸾话音未落,韩姯漫不经心地问:“查的怎么样了?”
  “主子料事如神,那宋小姐果真身份存疑。”
  “继续紧盯!”
  “属下遵命。”
  青鸾不解地望着主子,小心翼翼道:“主子,您什么时候察觉此女不对劲?”
  “难道你们没看出来?”
  韩姯放下手中文书,挑眉戏谑:“一开始就疏漏百出!”
  “主子指的是她横扑马蹄——”
  “非也!”
  望着两位属下的疑眸,韩姯难得耐起性子为其解惑。
  “我的白雪素来顽劣,不懂马者根本无法近身。你们看着像是我救了她,其实是自救。当然这只是其一,其二她的丫鬟频频失态,不仅数度移目于我,还对她毫无主仆之礼。因此,我借故送她返家。”
  “原来竟是这样!”
  “此女不是良家子,信口雌黄坦然无畏。她声称乃茶商之女,却对茶一无所知。锡洱茶世之罕有,何况临江不产茶。”
  青鸾为之激愤,忿忿道:“想不到小小平溪县,竟藏污纳垢至极。”
  “这便是池浅王八多,幸得主子来此整顿。”红鹦亦诸多感慨。
  “嘴上留德,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昔有孟尝君鸡鸣狗盗,倘若她于我有利,亦可抛开成见,不拘一格方是上策。”
  “主子仁厚,可此女撒谎成性恐怕——”
  “红鹦不必再劝,宋怜虽狡黠多诈,但她心底良善。街市老妪险些将其撞倒,却不见对方有丝毫嫌怨。万物无暇,何况人哉!”
  “属下明白了,只是我们初来乍到,那些乡绅可会真心相待?”
  青鸾的想法,韩姯何尝不愁困。
  “平溪县人才辈出,商贾繁多,圣上派我来做这个小小县官,用意何其深啊!”
  “主子……”
  青鸾和红鹦闻之泣泪,主子实在太难了,恶狼环伺孤掌难鸣。
  “不破不立,京都已无你我容身之地,若上苍垂怜,当在此天降英才。”
  韩姯眼眶泛红,而后隐忍克制地阖眸。
  寒窗伴孤月,鼓瑟候嘉宾。
  静夜难眠的不止韩姯,还有苏府的甄遥,西山上的季匀。
  芳馨苑,依然灯火通明。
  廊下风大,悬灯摇曳忽明忽暗。甄遥一袭黑衣立于庭中,绝美凛漠。
  “都装好了吗?”
  红儿恭敬地回答:“太太放心,明早即可抵达澈州。”
  “嗯,吩咐下去,过澈州改水路去往邯郡。”
  “知道了。”
  “对了,库房安置妥当了吧?”
  “有些赝品委实对不上号,太太您看要不要重新购买——”
  甄遥迅速出言阻止:“没必要,反正我同老太太已经彻底撕破脸,以后府内行事多少不用忌讳。这里左右没什么大事了,这趟你跟着商队走一遍,待见到尹姐姐替我向她问好。”
  “奴婢必不负太太所托,暂且告辞了!”
  红儿转瞬消失在暗影里,甄遥一时怔然,不过闲下来片刻她又开始思念阿怜了。
  找,还是放弃?
  放弃,还是鼓起勇气?
  鼓起勇气,还是要突破自己的底线……
  心内千万遍盘算,却始终没有答案。
  她执意要走,即便委曲求全的留下来,亦是留身不留心!
  苦思无果,阿怜竟成为甄遥此生最难过的坎儿。
  然而纵使百般释然,甄遥到底还是派人留意对方的动向。一旦她们查到阿怜现下何在,她不敢保证自己会做什么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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