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时恋流着泪,同样用布满血丝的眼瞪他,仿佛要从他脸上剜下一块肉来!
她一字一句,连名带姓地叫了眼前的男人。
“时林卿。”
“你也配打我吗?这些年你都在哪里?我妈,时璟,我,你有关心过吗?说白了,我们在你眼里算什么?我们三个加起来,估计还没有你的一个生意重要。”
时恋唇角一勾,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仿佛在欣喜,自己撕破了眼前男人丑恶的假面。
时林卿木然片刻,跟没听到似的,用长辈的口吻命令道。
“你这个孽障!你才十七岁啊!!给我搞出这么个破事!我联系了医院,把这个肮脏的孽种打掉!”
这话一出,仿佛触动了时恋的逆鳞,她一身反骨顿时被激了起来。
“我不!我凭什么听你的?!老娘也有人权!老娘我就是要生下来,气死你!!气死你!!”
“你!!”
时林卿的脸上喷涌而出的怒火,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精致的西装也挡不住他气得通红的脖子,剧烈起伏的胸口。
保姆们都吓得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整个房间犹如坟场,寂静得可怕。
时林卿上前几步,想教训时恋,时恋就算怀了孕,也不甘示弱,后退几步,躲开了,时林卿也被保姆们七手八脚地控制住,毕竟,这真的出什么事儿了,可是一尸两命啊!!
时林卿的西装在保姆们的拉扯下,已经变得皱巴巴的,那张略显沧桑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表情。
谈不上愤怒,谈不上耻辱,更多的则是无奈。
时恋冷笑,他还知道无奈,现在知道管了?
知道她长大了,皮硬了,他管不住了。
虚伪至极!
时林卿长舒一口气,没有挣扎,任由保姆们将他拉去另一个房间。
时璟在二楼房间门口,探出半个脑袋,黑漆漆望不到底的瞳孔,默默观看完着楼下客厅发生的一场闹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见双方冷静下来,便摔门进了屋。
等待生产的那几个月,时林卿只派了人去照顾她,自己却连个人影都没出现,流言蜚语已经传遍了,她脸皮厚,还是大大方方的出门,大大方方的见亲戚,面对亲戚们各种各样的眼神,嘲讽,可怜,歧视,她也是一笑了之。
自己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也感受到沉甸甸的压力,看到同龄的姑娘都在学校里学习,在青春的轨道上稳步行驶,她后悔过。
但已经来不及了,她回不了头。
1998年,时恋诞下一女,取名为时夏。
面对着各种各样八卦的目光,时恋回了家,休养了三个月,精神好了很多。
“你干什么?时璟?要离家出走?!”
时恋一边拍哄着怀里的小时夏,一边惊奇地望着时璟。
后者,正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衣物叠成方块,塞进自己的行李箱里,对于突然出现在自己的房间的时恋,感到十分不快,皱了皱眉。
“不关你事儿!我去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
时恋“哟呵”一声,感叹这小丫头跟自己愈发像了。
翅膀也硬了。
“我是你姐,这不关我事儿?你是未成年,就算出去了,也跑不远,万一被人骗了,啧啧啧……”
时恋哂笑道。
时璟没有说话,只是用隐在刘海儿下的一双黑漆漆的眼,冷冷地瞪她一眼,见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拎着俩行李箱,将立在门口的时恋狠狠撞开,头也不回地下了楼。
时恋护住怀里的时夏,稳住了身子,还是忍不住嗤笑起来。
没想到,这是她们两姐妹,这十几年间,最后一次见面,最后一次交谈,最后一次争吵。
时璟再也没回来过,时恋没有报警。
让她走吧,这个家,她也快待不下去了。
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时璟用公用电话,跟时恋简短地聊了几句,说自己已经去了北方,叫她不要报警,也别来找她。
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怎么一个人去的北方?她在路上经历了什么?有没有受欺负?这些时恋都不清楚,或许只有时璟清楚,她是否会后悔自己幼稚的决定?是否会后悔?
时夏五岁的时候,时恋也带着她,去了另一个城市,逃出了这个家。
没待多久,又辗转其他地方,最后,终于定居合曦,一个南方的小县城,直到现在,时夏16岁。
这十六年间,时璟虽然没有跟她联系,但一直定期给她寄东西,证明自己还活着,并且过得很好。
地址电话,都不是同一个,很难查到她在哪里,没有人想过要把她找回来。
哪怕是现在技术发达,也没有把她找回来的想法。
她已经大了,该让她有自己想要的生活了,而不是一直锁在这华丽的金丝笼里。
第41章
时夏醒来,默默地收拾行李,把自己常穿的几件衣物塞进行李箱里,又快速地扫了一眼挂在显眼处的两套绿色系的汉服,犹豫半分,慢慢取下来,叠得整整齐齐,也塞进了行李箱里。
她有些自嘲地在心里道:你也受够了?回来不到半天,就要走了?你能去哪里呢?哪里能容得下你呢?你好意思麻烦她吗?
时夏也没想多少,将自己的日用品十分熟练地收拾完毕后,又从书架上取下几本自己常看的小说,装进了自己的书包里,将房间里的灯关了,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经过时恋房间时,她突然有几分犹豫,但还是快步走出了满地狼藉的客厅,悄悄把门关上了。
用不着跟她打报告,反正她也没空管她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小区门的,只感觉脚底下仿佛喝醉了,飘飘忽忽的,使不上劲儿,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现在的自己,有家不愿意待,也待不下去,就如同一只流浪狗,四海为家。
她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人的电话,冰冷的面容中隐约透露出些许期待。
夏天燥热的微风,裹着蝉鸣,挟着期盼,飘向遥远的村庄。
“陈晚晴!给老娘站住!”
江荷把最后一件衣服晾好,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戏剧性的一幕,自己马上升初三的表妹陈晚晴,正在被自己的舅妈陈春兰,猛兽捕猎一般满院子追着打。
陈春兰边骂,边用紧攥在自己手心的扫帚在空中挥打,陈晚晴仿佛一个小学数学考了零蛋的孩子,拖鞋都跑掉了,边跑嘴里叽叽咕咕不知道在念什么经。
“表姐!!救我!我妈疯了!她要打死我!!”
陈晚晴刚绾好不久的头发,如今全散了,衣服上全是尘土,可怜兮兮的如同一个饿了两三天的乞丐,顺势躲在江荷的背后。
陈春兰见她躲,也不恼,冷笑一声,挥了挥手里的扫帚,精准无误地擦过了江荷,打在了陈晚晴的背上!
陈晚晴发出一声比鬼还难听的惨叫,捂着自己的背。
陈春兰见自己打中了,孩子一般高高地昂起了头。
“小荷,你别护着她,这死丫头就是欠揍,放假还没一天,皮子痒了!”
陈春兰挑起眉毛,有意无意地拉长了声调,陈晚晴吓得浑身发抖,可怜兮兮地躲在江荷的身后,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保护伞”,自己的“救世主”!
“姐,你手机响了!”
陈春兰一听,“哟呵”一声,嗤笑着调侃。
“咋滴?想转移老娘的注意力?你这把戏我还没摸透吗?”
话音未落,江荷似乎也听到了什么声音,眉心一皱,噔噔噔跑进了房内,陈春兰得意的笑容瞬间凝固。
“行吧。”
陈春兰撇撇嘴,对自己没能抓住陈晚晴的把柄,感到十分失落。
江荷看了看来电人的名字。
不知为何,她应该笑的,但仿佛无形之中有一股力量,将她马上上扬的嘴角强行压了”下去,最终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奇怪表情。
陈晚晴刚挨完陈春兰的“毒打”,皮又痒了,屁颠屁颠地进了客厅,脑袋伸长,瞟了眼江荷给时夏的备注,突然发出一声欠揍的笑。
“哟,姐,这是谁啊?”
陈晚晴脸上翻腾着十足的八卦欲望,渴望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江荷的一举一动,眼看着她接了电话,用她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跟电话那头的人说话。
江荷的声音本来就带着少女的甜,如今用这种温柔语气说话,如同一个汁水甘甜,肉质绵软的蜜桃。
“怎么啦?才回家没多久,就想我啦?”
江荷挑起温婉的眉,语气中带着十足的调侃。
陈晚晴眼睛都直了,直接将整个头探了进来。
电话那头竟然沉默了片刻,这令江荷有几分意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凭借对时夏多年的了解,这里头的缘故,她已经猜中了七八分。
时夏组织着语言,尽量长话短说,她相信江荷不是榆木脑袋,一听就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