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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可是只有边风怜在逼着边菱说话,只有边风怜相信她没有变成哑巴。
  边菱又写:[我现在又能说话了,但是只能说五个字。]
  我爱你,风怜。
  她甚至有时候觉得会这五个字已经够了。
  [你们都觉得我生来就弱,应该被宠爱,被保护。可是你们都没有真正地爱我。]
  刚才是小女儿的质问,现在又是大女儿的否决,沈棉感觉自己快疯了。
  “妈妈怎么可能不爱你呢?”
  “从你出生,妈妈把所有的关注都给了你……”
  边菱很平静地看着母亲。
  [爱的前提是尊重一个人的主体性,这是你教给我的,妈妈。]
  [你们每个人都在计算,爱我要花掉多少精力,然后以此来标榜自己。]
  沈棉爱她,但是她更爱自己。于是她不管不顾离开伤心之地,奔赴远方,丢下年幼的孩子。母亲觉得她已经足够爱这个孩子了,决不可为边菱再那么付出自己的一生。
  其他人更不用说。
  [我并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你本不必要那样去爱我的。]
  边菱承认母亲的决定是明智的,人生在世第一个不能对不起的就是自己。只要这一生对得起自己,那就没有什么可后悔,其他的不过是因果报应。
  边菱写这句话的时候手都有些抖。
  [你给我带来的希望,她不计算,不标榜,不觉得我弱。]
  风波不信菱枝弱。
  世人见菱枝易折,多生怜爱之心。而狂风不信其弱,偏要吹拂于菱枝。
  给边菱的痛苦的人,却是唯一那个做到“爱的前提”的人。
  边风怜从来不会去想自己爱边菱多少,她只会想怎么把边菱留在自己身边。
  这样的边风怜。
  一个就能比过全世界。
  这么说好像是有些夸张,但边菱真心实意地认为,边风怜和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写这里的时候就在想:如果是真的爱不会算计~
  恭喜小情侣成功走出柜子
  原本戒指里面要刻边菱名字的首字母,但是这个首字母(唉),只好变成了名字。
  第44章 选择
  沈棉不敢相信般摇头。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这个母亲的错。
  把边风怜带到世上,还给她赋予了所谓“使命”。
  强求她去爱边菱。
  原来世上的强求和自我感动都有代价,她如愿以偿让头生的病弱孩子活了下来,却要接受自己的孩子背弃道德和血缘。
  边菱两岁的时候感染住院,几度垂死。
  先天不足的孩子,生死就是一瞬间的事。当时哪个医院都说没救了,要提早准备后事。
  可是沈棉怎么能够接受?
  她走投无路到各处去求告神明,奔波来去。边寒在医院守着边菱,见妻子终日着魔一般的举动,和她大吵一架。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妻子会抛弃奄奄一息的孩子,去求什么神。
  也许正是边菱的那一场病,成为他们婚姻破裂的导火索。
  可那是的沈棉满心满眼都是边菱,又怎么有闲暇顾及丈夫对自己的看法是否变化?
  她后来终于打听到一个深山里的老道,说是灵验到可以算出前世今生那种。沈棉自己一步路一步路地找过去,才找到那方古朴院门。
  老道说,头生子阴气太重,需要家中引进新生。
  可是边菱的病那么重,哪里来得及等新的生命?
  沈棉满心的希望又被浇灭。走出院门时,她突然感到腹下坠痛,低头一看,血红已经蔓延到低矮的门槛。
  她怀孕了,两个月。
  沈棉因为先兆流产住院的同时,边菱奇迹般有了好转。
  没有一个母亲可以忽略这样的奇迹。
  于是她决定了这个孩子的名字:边风怜——代表着希望,且是只属于边菱一个人的希望。
  春花遍野,病房窗外的樱花初绽开几朵的时候,边风怜出生了。
  这个差点在山路颠簸中流产的孩子,足月出生,无比健康。
  而就在那个春天,边菱的心脏病终于有了确切的治疗方案。
  沈棉在23岁之前的人生都无比顺遂,直到边菱出生好像才遇到些困苦。
  可是一切都会过去的,哪怕后来边菱聋哑,哪怕她在这时候才发现丈夫私生子的存在。
  可是那都过去了。
  沈棉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其实从来不是个幸运的人。
  以母爱为名的自私决定还是要付出代价,这代价让她在二十几年后的今天,都不敢睁开眼去面对。
  沈棉只能乞求道:“宝宝,你就答应妈妈,我们先去柏林待几天好不好?”
  先让这两个孩子分开,她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一定能想到办法,让事情都回到正轨上。
  她伸手拉住大女儿,几乎眼含热泪。
  “算妈妈求你了,好吗?”
  在母亲期待的泪眼中,边菱轻轻叹出一口气,而后摇了摇头。
  无论这条路有多难,她都不可能让边风怜一个人的。
  “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啊……”
  沈棉的声音低下去。
  她又看向边菱:“你们都还太年轻了,什么都不懂,听妈妈的吧——”
  边菱对母亲比出自己的年龄。
  她二十七岁了。
  沈棉二十七岁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这一天,沈棉从边菱身上见到了罕有的强硬。
  她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了。
  沈棉可以责怪命运,责怪自己,却不能够责怪自己的孩子。
  两个孩子在产生自我意识之前,是她做了选择,把她们带到世界上来。
  边菱从房间出来,在边风怜忐忑的目光中牵起她的手,用掌心的温度熨帖妹妹的心。
  她们去了诗苑,而母亲坐在房中流了半个小时的眼泪,当晚就踏上了回柏林的飞机。
  边风怜后来问起过,那天边菱和母亲究竟在房间里交流了什么。
  可是她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直到很多年后,边风怜在一次和母亲的闲聊中,才得知了边菱说服母亲的过程。
  她最后写下:[妈妈,那是我们的选择,我们自己能够负责。]
  母亲是永远不能剥脱自己和孩子的人生的,因此孩子的难堪窘迫,母亲也一一深切体验着;孩子的选择,母亲也身体力行地想去承担责任。
  与其说爱得深切,不如说从孩子的生命之始,尚有遗留在母亲身体里未能娩出的部分:孩子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再次得到除脐带连接和母乳哺育外,来自母亲的馈赠。
  这馈赠对双方来说也许都不是好事。
  就如同边菱和边风怜苦苦挣扎的血缘一般,这是无法被选择的。
  于是在旧事重提之后,母亲只是很温和地笑了,并且对自己永远亏欠着的二女儿说:“比起你们恪守世俗的规矩,我宁愿接受这一切。妈妈不在的时候,你们能彼此爱护,那才是最重要的。”
  在有得选的时候,她只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幸福。
  边风怜其实很少去思考这些略显抽象的问题,她的人生早就被边菱占据,研究姐姐对她来说已经是个伟大复杂的命题了。
  但她知道,母亲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就在边菱从屋子里走出来,坚定地牵上她的手的那一刻。
  边风怜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
  从此以后,她人生中名为幸福的屋舍,会由边菱亲手来建立。
  那个夜晚无比安静,边菱靠在边风怜的肩膀上,她们的手紧紧牵着。
  “我们是100只羊里走失的那只,妈妈就是牧羊人。”
  边风怜说。
  边菱的脑袋轻轻蹭了蹭。
  找回那只羊的喜悦会比拥有99只的喜悦更大,迷途知返的一个人比的过99个虔诚的信徒。
  [那你愿意被找的吗?]
  边菱一笔一划在边风怜的手心写下这个问句。
  “和你一起下地狱,我很甘愿。”
  边风怜轻声回答。
  她此生相信的一切神明都是为了边菱,所谓的信仰不过是求一个心安。
  边风怜亲吻她的十字架,嘴唇滚烫。
  边菱任由自己的长发缠在边风怜修长的指节间,努力抑制住流泪的冲动。
  她不知道哪里是终点,也许此刻,也许明天。
  但是不重要。
  有边风怜,她不是一个人。
  ——————
  画展如期举行。
  边瀛并没有跟着父亲——他差点就成犯罪嫌疑人,被边寒打断了一条胳膊,这会正在修养。
  原本断一条胳膊不能让沈言正满意,还是边菱主动去找老爷子说和,这才事了。
  但她这和事佬也不能白当,条件就是在这次画展期间代替边瀛参与活动。
  边寒不知道边菱想干什么,但为了儿子当然只能答应,一应事务也交给了边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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