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新娘 第13节
刚准备按下拨号键,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
方谏是在九月二十一号晚上失踪的。
那天,是中秋。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跟宋珸约会,自然也没有向他抱怨方谏。
热烈跳动的心脏骤然冷静下来。
不是宋珸干的。
那么,是谁?
我放下手机,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那道暗门。
时遇跪在地上,缓缓抬眸,幽深的瞳孔望向我。
像是有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我。
我一步一步走向厨房那个巨大的冰柜,伸手打开柜门。
上一世,我也曾打开过这个冰柜,那时里面还是空的。
此时此刻,已经死透的方谏正直挺挺躺在里面。
他手脚皆被捆绑,嘴里塞着抹布,浑身上下每一寸都被冰霜覆盖,瞳孔不正常地瞪大,眼底溢满了绝望与恐惧。
“你应该下周再打开的。”时遇的声音平静而又诡异,“那是我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第一世,是方谏陪我过的二十五岁生日。
“老婆,生日快乐!”他送上一大束香槟玫瑰。
“婚礼还没办,叫什么老婆?”我低头去闻花香。
“反正我已经套牢你了。”方谏抱紧我。
“又老了一岁,好烦哦。”我叹了口气。
“才不老呢,现在正是最好的年纪,我们会永远年轻,永远二十五岁!”他露齿一笑,满怀朝气与憧憬。
“神经。”我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有人永远二十五岁?”
……
我伸出手,缓缓触上冰柜里那张僵硬冷冻的脸,刺骨的凉意,从指尖飞速蔓延开来。
是我错了,方谏。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永远二十五岁。
比如,死去的你。
第5章 礼物
第一世,从搬进这个公寓开始,每年生日那天,我家门口都会摆着一个纸盒。
第一年,盒子里是一件印着卡通图案的睡裙,第二年,盒子里是一串廉价的塑料珠子项链,第三年,盒子里是一只丑不拉几的编织娃娃。
因为那些东西实在太过幼稚,还有点吓人,我只当是小孩子恶作剧,每次都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这一世,编织娃娃变成了冰柜里的尸体。
原来,都是他送的。
又一次给时遇喂水时,我在杯子里加了根吸管。
“邻居小姐突然变得好温柔。”时遇满眼笑意。
“邻居先生又想挨巴掌了吗?”我皮笑肉不笑。
时遇识趣地闭嘴,默默低头喝水。
“为什么要杀方谏?”我问。
“因为他惹你生气了。”时遇自然地答。
“要你多管闲事?”我嗤笑。
“与你有关的,不算闲事。”时遇语调轻柔。
又开始犯贱了。
我努力克制着,才没有一耳光甩过去。
“为什么偏偏要在中秋动手?”我问。
前两世的他并没有动过方谏。
所以我非常好奇这一世促使他动手的原因。
“那天,你爷爷奶奶闹完离开后,你嘴上说没事,回家后却一个人坐在床上,发了很久很久的呆。透过监控,我看见你脸上充满了悲伤,落寞,以及孤立无援。让人怜爱极了。”
“于是,我突然想为你做点什么。”
“想跟过去彻底告别,最重要的不是扔掉旧戒指,而是除掉旧人。”
“只要方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大家便再也没有理由逼你跟他复合了。”
“我以为你会因此稍微开心一点,可是,比起方谏,你好像更讨厌我。”
时遇无奈一笑,带着自嘲。
我有些发愣。
那个羞辱我,杀掉我的人,是第一世的时遇。
我所有的恨意与怨气,皆是针对那个把我扔下天台的男人。
可是眼前这个时遇,好像并不打算杀我。
他会替我挡住爷爷的巴掌,会为了讨我开心除掉方谏,会欣然接受我对他的囚禁和虐待。
时遇毫无疑问是个变态,可他这些行为,显然是对我没有敌意的。
那么,我的满腔怨恨,究竟还该不该发泄到这个男人身上?
事实上,在经历重生之前,我一直认为,所谓前世今生,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
不同的经历造就不同的人,即便长相一模一样,也不该把二者判定为同一个人。
那么,第一世的时遇,和这一世的时遇,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吗?
我正在囚禁、虐待、报复的这个人,会不会,稍微有点无辜?
不。
不能被他迷惑。
无论哪一世的他,都不无辜。
即便没有杀我,他也在长期偷窥我。
一个被铁链束缚住的野兽,就算偶尔流露出柔软示好的一面,也只是伪装而已,一旦解开锁链,它便会立刻露出獠牙,毫不犹豫地扑向人类。
囚禁他的我,并没有错。
是我及时扭转了局面,拯救了我自己。
与其对这个变态心软,倒不如多感谢下我自己。
我立刻将杯子里的水全部淋到他头上,讥讽道:“你以为世上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是变态?送一具死尸给我做礼物,指望我会为此感恩戴德?”
水滴顺着额前碎发缓缓流至时遇的眼角,打湿了他的睫毛,乍一看像是落了泪,柔弱又可怜。
可惜嘴边勾起的笑意暴露了他的真面目,时遇眨了眨眼:“不听话的前男友如今正躺在冰柜里,难道不值得开心一下?”
我面无表情:“开心?方谏是我交往多年的恋人,即便我再怎么恨他,怨他,也轮不到你去杀了他,你以为自己是谁?”
“原来邻居小姐这么正直啊。”时遇阴阳怪气。
我没有理会他的挑衅,转头看向冰柜,问:“所以,他死得痛苦吗?”
时遇一脸无辜:“那晚我把他绑回家折磨了一夜,还没来得及杀,第二天你就拎着糯米丸子敲响了我家的门,所以我顺手就把他塞进了冰柜里,然后,你就把我囚禁了。”
“不知道他最后是被闷死的,冻死的,还是饿死的呢?临死之前,隔着冰柜的门,他能够清晰听见你跟我说话的声音。女友近在咫尺,却无法挣扎无法呼救,只能任由自己的四肢一点点冰冷僵硬,这种感觉,应该还挺痛苦的吧?”
时遇笑得张扬又愉悦。
原来,当我砸烂时遇的脑袋,剪掉他的下体之时,方谏一直躺在不远处的冰柜里。
从鲜活,到冰冻。
可怜的前男友,早跟他说了别再纠缠我,瞧,变得跟我一样倒霉了吧。
生命,真是脆弱又廉价。
假如,在方谏还活着的时候,我及时发现了冰柜里的他,会怎么样?
当然是,默默地,关牢柜门。
我只有这一个选择。
如果救出方谏,他会立刻报警,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囚禁了时遇,给我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所以,即便他奋力挣开束缚,张口大声呼救,也改变不了现在这个结局。
不是因为我恨他,怨他,报复他,就只是因为,他死了的话会更省事。
我盯着时遇:“其实,死亡才是解脱,活着饱受折磨与凌辱,反而更痛苦。”
时遇动了下手腕处的锁链,眼神幽暗:“就像我这样?”
我点头:“嗯,就像你这样。”
他凝视我许久,缓缓勾起唇:“可我并不痛苦诶。”
“哦?”我伸手抚上他的脖子,“真的吗?”
“被你囚禁后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甘之如饴。”时遇一脸的柔情蜜意。
他又在故意恶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