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心里那口气卸了,人也就走了。她走得还算安详。”
阿萍听了顾婉的讲述,心里感觉又酸又麻,眨眨眼把上涌的泪意压下。
她摇摇头道:“她夫妻生活幸福美满,彼此相互扶持多年难免会这样。”
阿萍不打算和顾婉解释太多,因为她和淑娘的情况不一样,有些话说了也难以让人感同身受。
人是无法完全体会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世情的。
她说道:“若是有空,阿婉你陪我去给他们夫妇上柱香吧。”
顾婉点点头,道:“现在就去吧,这会儿灵堂应该除了淙淙,再没有其他人了。”
“那正好,你也知道我此行悄悄前来,打着的就是避人耳目的心思。”
是的,在阿萍上一次悟道,扫去灵台尘埃后,就做下将旧时禾城,现今禾国还于百姓的打算。
以前如此决定,现在也未改变,往后的岁月里,阿萍也将坚定这个信念。
就算是她这个禾城建造者,也不能让城中任何一个百姓信仰她,在心中塑神。
若是走了这条路,那么她和现今世界里的神仙有何区别?
她始终是不愿意成神的。
一个人得道成仙做了个芝麻小仙,逍遥自在,无乐。做个红尘打滚喜怒哀乐俱全的俗人,她苦中作乐。
因为阿萍在阴差阳错间获得了力量,凡是在社会主义制度下长大的种花家孩子,任何一个只要良心在又有力量,谁都不能对受苦的同胞,袖手旁观。
这点,她敢保证。
这些年下来,逐渐拉近自己与阿萍距离的顾婉,她自然是能摸清阿萍想法的人。
简单的几句话,又或是两个眼神,她就能领悟阿萍心中所想。
也多亏阿萍初心不改,始终**在前方的背影鼓励顾婉,让她能坚持跟在她的背后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并抵挡住心底诱惑的自语。
两人话必,各自牵上身边小女孩的手,绕路避开城中人群,去往灵堂。
种花人对于身后事的重视,向来是令人震惊,更别提还是在这个神话世界里,真正存在地府轮回的地方。
到了地方还没进门,人就能闻见纸灰浓郁的气味,其中还掺着一些余烬将熄未熄的烟味儿。
这气味说不上好闻,也到不了难闻的程度。只是让人闻见就感觉这是死亡的气味,让靠近的人的表情愈来愈严肃。
阿萍进了门,径直朝灵堂走去,很快视线里就出现淙淙跪在灵前的背影。
年轻女孩的背影消瘦细弱,第一眼看上去仿佛是一直经不住打击的花枝,可阿萍知道这是错觉。
自己眼前这个女孩长大了,她是棵坚韧的青树,看着还小,却也能经受住风雨洗礼。
小小年纪已经能单枪匹马翻山越岭了,路上的风霜,遇到的妖怪、劫匪,都能解决。
阿萍放开身边牵着的小女孩的小手,让她去找自己的母亲,她一个人走上前去。
轻轻将手搭在淙淙的背上,阿萍道:“淙淙辛苦了,今夜我陪你守灵一夜可以吗?”
淙淙往铜盆里烧纸钱的动作一顿,待把手心最后两个纸元宝丢进火焰中才道:“萍姨若是不嫌辛苦,淙淙在这多谢您了。爹娘要是知道您为他们守了一夜,一定会”
话未说完,语调逐渐扭曲不成声。
“什么傻话?是我不好连他们最后一面都未见到。”阿萍说完叹了口气,才在慕容夫妇的灵前上香。
缭缭烟气从香上蜿蜒盘旋,阿萍在心中默念逝者安息,一时间脑内走马灯式闪现过建城初期的画面。
那时忐忑的画饼式的谈天说地,野心勃勃的贪念环绕,到如今地故人逝去自己遁入山林。
别说,她原来已经从远点走出了那么一段路。
上香的手依旧白皙柔嫩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区别,阿萍却知道这手的掌心里有着厚厚的剑茧,握笔的指节上积累着凸起的笔茧,和以前早就不一样了。
上完香,阿萍回到淙淙身边盘膝坐在地上,拿过旁边地上簸箕里放着纸钱,捻开放入铜盆的火焰中。
心中想着城里的阎王庙和手中不限量燃烧着的纸钱,盼望着慕容夫妇能顺利过关地府中大小鬼的吃拿卡要。
待顾婉领着女儿们上前再托哀思又走后,灵堂中的气氛再度陷入死寂。
安静的夜里,火焰舔舐纸张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燃烧产生的烟气脱出宅院,跃过屋檐,它飘过了夜色,游过了晨曦,最后隐入蓝天白云中。
日光破开夜色,阿萍扭头看向迈入院中的老者。
初时觉得陌生,多看几眼后却又是故人重逢。
是慕容涂啊。
他也老了
阿萍认出老朋友,面上不由露出几分笑意。
可谁知下一瞬,她却看见慕容涂面露惊讶,倒退两步像是很惊讶又很害怕与她重逢。
以袖掩面后,他才踉跄上前。
面前男人的双眼已经浑浊,再无年轻时的清澈,唯有与她对视时的镇定情绪,还能让阿萍感到几分熟悉。
想寒暄又觉得场景不对,阿萍瞧着淙淙熬红的眼睛,只和慕容涂点点头,便随着淙淙回房休息。
一夜未眠对于现在的阿萍来说不算什么,她主要是想让淙淙休息一会儿。
这会儿不用猜都知道她心里难受,阿萍只能想让她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或许是因为阿萍来了,又陪着其守夜,原本以为自己难以入睡的淙淙,她上床挨上软枕,没多久就陷入沉睡。
阿萍在床前守了一阵,见淙淙睡得踏实,自己才转身离开。
轻手轻脚地出门,小心地合上木门,阿萍转身在院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入眼是一道身着烈烈红衣的儿郎,身材高挑,赤眸乌发,雪肤丽色,美得嚣张至极。
阿萍快步上前迎过去,声音既惊喜又压抑:“圣婴你怎么来了?”
圣婴盯着面前好久不见的爱侣,贪婪地将她的每一个举动摄入眼中。
他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木门,伸手牵着阿萍的手,带着她朝远处走去:
“我们去外面说,免得吵到小辈休息。”
等迈过了远门,牛圣婴才对阿萍说道:“我收到你友人去世的消息,想着夫妻一体,给他们上一炷香要不了多少时间,我便来了。”
解释完自己为什么来,他牵着身边人的手,抬起,让其手背在额前轻微触碰,又道:
“我也想你了,能有私下见面的机会,我就来了。。”
阿萍摇晃了两下一人一妖牵系的手,十指相扣的缝隙轻轻摩擦,带着些调情的模样,说不尽的两情缱绻。
因为时机不对,一人一妖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阿萍轻声问:“上完香?”
“嗯。”牛圣婴应了一声,随着阿萍的步调向外走,一步步,亦步亦趋,毫不关心目的地被她带到哪便是哪。
阿萍牵着自己的情郎,走到了慕容家的客房,一人一妖进了房间,关上房门独处。
独处时,便又不讲礼仪了。
赤眸乌发的妖怪长臂一展,将心上人尽数揽入怀中,几乎想将人挤入自己的胸膛,好从此以后将心爱的女子迷藏。
阿萍感觉着他胸膛的结实火热,在他心跳回响处连连磨蹭,鼻尖所嗅皆是干燥的气味。
硫磺味、火焰燃烧味、青草芬芳之息混合在一起,便是名为牛圣婴的妖怪的气味。
古怪又不安定的气味,却能让阿萍感到安心。
人一觉得安心就会松懈,身体内潜藏的困意像是伺机而动许久,再也按捺不住躁动,涌出。
阿萍眼皮开始打架,一个哈欠便这样在牛圣婴的怀抱中发出。
“睡吧。”
少年音干净利落,伴随着额头感觉到另一方脸颊肉柔软的碾压,阿萍陷入安心的黑暗中,瞬间安睡。
这一觉睡得沉,且香甜无梦,等阿萍醒来,不出意料她发现自己和心上妖换了个睡姿。
一人一妖倒在床上,妖怪半坐着岔开双腿,她就这么伏在他怀中,脑袋枕在他放松的胸膛上。
平时紧绷着富含着力量的肌肉,此刻温顺地软倒,只为带给心上人一阵好眠。
和他在一起时,除了黏在一起,便总是觉得困。
阿萍埋头蹭了会儿,嘴里发出嗯嗯呜呜的赖床声后,才长叹一声表示自己彻底起床。
阿萍伸手拉着牛圣婴散着的黑发玩弄,便卷曲着发尾便问他:“你这样出来对你的修炼影响大吗?”
在阿萍的知识盲区中,闭关修炼总不能进进出出的吧?
这样肆意,还能算闭关吗?
“不大。”牛圣婴快速地给出回答,顿了顿又道:“不算影响大,修炼这事对于我不算难。又想见你又不想放下修炼,我再想个办法不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