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小道尽头站着一头让阿萍眼熟的牛,一身红毛低头正在咀嚼着什么,发出阵阵让人骨酸的咀嚼声。
  阿萍害怕地摸了摸自己直冒凉气的后脖子,不敢再向前走一步,她站在原地踮起脚向前看。
  可惜除了牛的大屁股,阿萍什么也没看见。
  她脚酸了放弃时,却听见咚的一声脆响,从那头眼熟的牛的位置滚来了一颗绿色的小球,骨碌碌撞到了她的脚边。
  阿萍低头发现是一颗绿色的玻璃珠,等她捡起来捏住手里时,却发现这玻璃珠其实是颗绿色的眼珠子!
  她惊恐地把手中的眼球甩掉,整个人脚下一滑跌进了地面突然出现的裂缝中,最后被裂缝里冒出的火焰吞噬。
  到这里阿萍以为自己的噩梦终于结束了时,又陷入一片忽冷忽热的体感折磨中。
  夜里的阿萍又烧了起来,圣婴掐着她的下颌,用手指顶开她的嘴给她灌药。
  说实话,他本来不想这么粗暴的,可谁晓得阿萍睡着了不知道在做什么梦,牙关咬得死紧。
  之后给阿萍擦身的事,圣婴没有接手,只坐在一边看。
  这细看之下,阿萍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瞧得圣婴直皱眉头。
  也太严重了些!
  脖子上的淤青像是吊死鬼脖子上的痕迹,其余身体上七零八落的青紫印记,不晓得的还以为阿萍今天被谁打了一顿。
  圣婴是知道凡人都是很弱小的生物的,但是眼前的事实让他发现他感兴趣的阿萍好像比其他的凡人还要更脆弱。
  他一个不注意,阿萍就会在他看不到的角落里碎掉。
  才认识不到多久,阿萍就差点在圣婴眼前死去两次,这让圣婴心中生出了对阿萍必须轻拿轻放的意识。
  不同于狩猎的刺激、也不同于与对手相杀的快感,珍惜的感觉像是枚花蕾他的心头绽放。
  这朵脆弱的小花,在圣婴未成熟的世界观里以绝对的存在感强势定居。
  并在之后阿萍养病的日子里,逐渐根深蒂固。
  在古代养病的日子痛苦且漫长,现代两片西药就能快速解决的问题,阿萍灌了快一个月的苦药汁子,身体才勉勉强强好了点。
  她养病的期间,外界的纷纷扰扰全部被圣婴拦在了房间外面,阿萍就一直不知道在她高烧昏迷时,圣婴究竟在她家里干了什么。
  也没人敢越过圣婴的防线私底下去和阿萍说话,就连阿萍的母亲古兰也是如此。
  在阿萍察觉出不对之前,她的家正被身边的小牛精以鲸吞之势给霸占了,就连家主的位置一并转移到了他头上。
  阿萍的病一直养到了明年的春天才好。
  这时可以出房间走动的阿萍,已经明显地发现了自己家中,产生了让人感到陌生的变化。
  自己屋子里的好东西在接二连三的剧增,而随从们看她的眼神愈发敬畏,并且在这个家里没人会主动和她说话了。
  她仿佛是被当做成一个、摆在供桌前的脆弱瓷摆件一样,被人们供了起来。
  阿萍不想承认眼前这个陌生的地方是自己的家,随从们竟然还敢拦着她和家人见面,原因就因为是现在圣婴外出未归?!
  莫名其妙!
  她在家里见自己的母亲弟妹,居然还要得到客人的允许?!
  这头鸠占鹊巢的可恶小牛,阿萍望着拦在她面前的随从,在心里怒骂着圣婴。
  盯着眼前拦路的原本是她家的随从,阿萍怒道:“好好好,你拦你的,等那头牛回来我找他算完账,再来找你们!”
  阿萍说完话就头也不回地回房间等牛去了。
  坐在床上,阿萍环视屋内崭新的布置,想到等会儿自己要和小牛精展开的谈话内容,瞬间让她感觉自己的头仿佛又开始痛了,活像是之前的伤寒没好全一样。
  第12章
  在那群山环绕,众翠依偎的中间处,凹陷的平地内立着一座土黄色的小城,低矮的民居错落其中。
  明明是人烟稠密的地方,城中却一丝热闹也无。
  正应该是播种的春日,却少有人去开荒播种,反而是有不少人在驱赶牲畜放牧。
  他们穿着皮袄,挥舞着鞭子,一面把牲畜们往春日嫩草繁密的地方驱赶,一面满含期望地往此处唯一通往外界的道路上望着。
  期盼着雪化春来,来自远方的商人能带着他们需要的盐巴、茶叶等必需品过来和他们交换。
  城外不远处空地上的人们正望着,却没望见属于商人的骡马车队,正看了远处一朵城中居民早已熟悉的红云缓缓朝城中飘来。
  “又是那妖怪!”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年纪,竟是个小孩模样?”
  “供奉他的那家人,今日又要炖肉吃了呢。”
  “嗤,你要羡慕,你也把自家的女儿献上去呗!”
  对着这个架红云的妖怪,人们悄声闹了几句嘴,就个忙个的事情去了。这是因为此地城中的居民早已见怪不怪,无非就是城东头那户人家招来。
  先前还奇怪他们家怎会忽地乍富?最近几日瞧了,才知道原来是这家招了个妖怪进门。
  开始城中居民还会害怕妖怪吃人,但发现那妖怪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只整日缠着那户人家的大女儿,人们就放下心来关门过自家的日子。
  在这世上妖怪神仙的事迹并不少见,只要聚居在这里的妖怪不吃人,反而能给予凡人一些庇护。
  圣婴才不会留心地上人们的私语,他肩上扛着一头巨大的斑斓猛虎,降下云头,就大摇大摆地从城中穿过,进了阿萍的家。
  吩咐前来殷勤迎接的随从们,今夜把虎肉炖了,他洗干净手走进阿萍的房间。
  掀开门帘,屋内温暖的空气拂在圣婴的脸上,他抬眼望过去阿萍正背对着他坐在床上。
  一头乌黑浓密如海藻般的长发,散在女孩单薄的肩背上,他看见她一对如玉般的手正把玩着一个白瓷杯子。
  这是他上次带回来的东西。
  圣婴笑着走过去问:“还喜欢吗?下次我给你带个玉做的怎么样?我会专门选和你眼睛一样颜色的给你带回来!”
  说话间,圣婴已经把自己脚上的靴子蹬了,坐在阿萍身边让她给自己倒茶吃。。。。他倒是比自己想的要回得早。
  阿萍转脸过去看他,他倒是厚脸皮活像自己什么都没做一样,伸手让她倒茶。
  阿萍没好一开始就和他说正事,倒了杯茶给他,才说:“圣婴你出门这么长时间,不打算回家去陪陪你母亲吗?”
  犹豫了很久,她开口还是对小牛精说不出重话。
  因为他再乱来,也没对自己不好过。
  于是阿萍选择婉转地提议他回家,打算等他离开后再收拾家里的乱象。
  圣婴没察觉阿萍话下的真实想法,还以为她在替自己考虑呢。
  他摆摆手,说:“不妨事,我才在你这里玩几天,今年我就在你家过一年都没事。我母亲和父王亲热还来不及,怎么会顾得上我?”
  好吧,这条路被堵死了。阿萍选择换个说法,看圣婴是个什么态度:“今天,我觉得身体恢复好了,就想去找阿妈说话,是圣婴你让随从们不让我出门的吗?”
  圣婴:“没有啊。”
  他不是愚笨的妖,圣婴品出来了阿萍这第二句话才是真正想和他说的。
  脑中转了两转,圣婴问:“你想赶我走?”
  他点出了阿萍的目的。
  阿萍望向圣婴点漆般的眼睛,和他捏紧茶杯的两指,抬手又给他倒了一盏茶,才说:“也不是赶你走,我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明明是我家我却想做什么,又什么都做不了。”
  “这家里都过不痛快,还能是家吗?”
  “谁让你不痛快了?”圣婴问。放下茶杯,他一副马上要出门找人算账的样子。
  阿萍连忙拉住他的肩膀:“别,可别,你那教训妖怪的两下子,用在人身上可是要命的!”
  装模作样和阿萍拉扯了几下,圣婴才顺着她的意思坐回原处,听阿萍绞尽脑汁和他解释些人人妖妖的事情。
  圣婴看得有趣,主要是阿萍这副为难的样子在他眼中很漂亮。阿萍像是只被罩在笼中的兔子,无措得很呢。
  他还以为要等她家彻底变成他的地盘,阿萍才会回过神。
  “那你打算怎么办?”圣婴欣赏了一下阿萍絮叨的样子,又把问题丢回给她。
  他想如果阿萍最后还是决定把他赶走,他就不会再来找她玩了。
  但阿萍选择依旧仗他的势,教训手下不听话的随从,圣婴也觉得没意思。
  他虽然在这世上还没活过百年,却也见过不少向妖怪献媚的凡人。
  阿萍要变成了那样,也就成了和其他凡人没区别的人。
  阿萍本就打算自己处理家里不听话的随从,对于圣婴抛回来的问题,她接的毫无压力。
  “我打算把他们毒哑了,等春天贩人的来了,把他们又便宜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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