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问的是桌上小盘子里,盛着一叠嫩黄色细长的蔬菜。
  “是韭黄。”阿萍解释:“韭菜避着光长,整个变成了黄色,它的名字就换成了韭黄。”
  圣婴:“喔,这样啊,怪不得吃着我觉得味道有些熟悉。”
  他其实并不好奇韭黄是什么?只是不习惯眼前有自己不认识的东西存在。
  圣婴不在意的韭黄,对阿萍来说是费了一番力气,才搞到种子种植的难事。
  阿萍看见圣婴这平淡的态度,就止住了话头不再讲下去。
  对于在这天地间来去自由的一只小牛精,阿萍这个凡人每天眼前忙着刨食饱肚的琐事,在他眼中就显得是那么的无聊无趣。
  阿萍想要是自己也能活那么长时间,能学会一番通天彻地的本事,她也会对吃喝拉撒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浑不在意。
  人和妖在根本上就是生活习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物。
  阿萍轻轻笑了笑,那些脑中刚刚想起的、关于过去生活中的辛酸也就过去了。
  她奉茶给圣婴,问:“现在你想回去休息吗?”
  圣婴,问:“你现在就困了?吃完饭后应该坐一下,再活动活动手脚再睡觉才好。”
  哟,他还懂养生。
  阿萍笑着说:“我知道按你说的做,对身体好。都是圣婴你发现没有,让自己舒服的很多行为与方式都是不对的。我也知道吃了就睡对身体不好,但是我自己心里觉得舒服就好啦。”
  剩下未说完的蜡烛油灯贵,冬日夜里长的俗话,阿萍这个俗人选择自己咽下不和小牛精说,因为说了他也不懂。
  圣婴听了阿萍的话点点头,想着反正现在自己也不在家里,没有母亲在耳畔叮嘱,他选择让自己舒服的方式休息,这很容易。
  于是他就跟着阿萍回了房间,中途阿萍还去厨房提了一壶热水回去泡脚。
  惹得圣婴也跟着她尝试了一下睡前烫脚的仪式。
  晚间圣婴睡在铺有羊毛毯的地上休息,阿萍在床帘的缝隙处瞧了瞧他的睡颜,这张脸现在的表情比睡前看着时要更符合他现在的年纪。
  看到他躺在地上还是睡得习惯,阿萍也合上床帘的缝隙倒在枕头上休息。
  和一只能够粗养的妖怪做朋友,总比来一个难伺候的要好。
  睡前脑中这么想的阿萍显然放心早了。
  在第二天凌晨,天色未明,依旧黑漆漆一片时,阿萍被院子里传出的一道道破空声给从睡梦中吵醒来。
  她在床上翻身几次都甩不掉这奇怪声音的骚扰,最后只能皱着眉下床走去门口探看。
  一伸头,阿萍看见圣婴在院子里舞枪哩!
  好家伙,这天都没有亮就起来练武了?
  这毅力怪不得小牛精能有那么凶残的杀伤力,感情是每日在天不亮时就爬起来锻炼了。
  脖子被冬日的寒风吹得一缩,搞清楚吵醒自己的奇怪声音来源,阿萍转身就爬回到了床上。准备趁着被子里的热气还未散去,再眯上那么一会儿。
  受到被子里的热气一烘,她立刻又去会了周公,呼呼大睡。
  屋外圣婴练武弄出的声音,直到天色大亮后才停止,他顶着一头未化的白雪走回屋子里。
  在桌前倒了一杯冷茶喝,圣婴的眼睛瞄向床帘,那里面睡着阿萍。
  之前阿萍去看他练武时,圣婴在她探头去看院子之前,耳朵就听见了她下床的动静。
  不过,他没想到阿萍回屋后竟然又去床上睡觉了。
  她真的有那么多瞌睡需要补吗?
  圣婴收起火尖枪走过去掀开床上的幔帐,去看床上的阿萍。
  她睡得香喷喷,乌黑浓密的长发散落在枕头上,像一段柔软的黑色溪流在床上蜿蜒。
  圣婴站着,居高临下去看阿萍,眼神里带着些不解,随后又转换成了一种恶趣味的感觉。
  他慢慢抬起手,伸出食指往阿萍的脸颊按下去。
  阿萍温热柔软的皮肤,碰上圣婴冰冷的指腹,阿萍没醒,圣婴却先被她的体温烫得一缩手,收了回去。
  方才手指感觉快被阿萍体温融化了的感觉,让圣婴不适地皱起眉。
  他弯下腰在阿萍耳边,说:“起床了阿萍,天都亮了,你怎么还在睡?”
  挣脱不了困意束缚的阿萍,她在梦中都还在皱着脸,她昏昏沉沉地回了圣婴一句:“我现在早上又没课,多睡会儿怎么了?”
  圣婴没理,继续催促:“快起床,陪我出去玩!”
  烦死了,阿萍觉得自己怎么会梦到有人再叫自己起床,于是只好翻身转向墙内侧,嘴上继续敷衍那道还在喊自己起床的声音:“我再睡五分钟就起!”
  圣婴:“。。。”
  行吧,她是真的不怕妖怪,或者准确说是不怕自己。
  可五分钟又是多少?
  圣婴从来没有听过这种计时方式,他想到阿萍嘴里的怪词太多了,他不可能个个清楚,只好按照自己刚出生三年时的经验,等了阿萍的一刻钟。
  一刻钟过后,他再唤她,得到的回答还是再等五分钟。。。
  又喊了一次,阿萍的回答依旧,圣婴算是明白了,自己再将就下去,阿萍只会五分钟五分钟的无穷尽也。
  圣婴眯起眼睛附身靠近阿萍的脸,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住了阿萍的鼻子。
  从睡梦中因为呼吸不畅而憋醒过来的阿萍,她一脸崩溃地看向圣婴,侧头又把脸埋在了枕头上:“你真是的!自己不睡还不让别人休息!”
  圣婴捻了捻还带阿萍体温的手指:“快起床,我刚才瞧见你偷看我练武了,等你起来我顺便指点你几招。”
  “你再厉害点,以后也不至于看着只熊怪就吓得要死。”
  阿萍捂着脸蛄蛹进了被子里:“我觉得我现在的武艺够用了,平时我又不需要斩妖除魔。”
  怎么就斩妖除魔了?
  身为正宗妖魔的圣婴,哼道:“为什么不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现在是扣字眼的时候吗?阿萍只想睡觉:“圣婴你自去当你的大魔王,每日勤练习。阿萍我啊,一日三餐能糊口,冬日里能赖在温暖的被窝里就满足了。”
  圣婴对于阿萍的价值观,发出了三个字的犀利点评:“没出息。”
  外壳是长大了点,但圣婴看阿萍的心性还不如他。
  稚气未脱的嫩生样子,以后能成什么大器?
  再次伸手,他这次是想把阿萍从床上拉起来。
  床上的阿萍在感觉到,圣婴有掀她被子的意图时,反手握住圣婴的手腕把没用多少力拉她的圣婴,扯到了床上。
  快速抬手把他裹进被子里,阿萍下巴压着小牛精的发顶,懒懒地说:“欢迎来到这被窝的世界,骄傲的你感觉这怎么样?”
  被阿萍从背后搂进怀里的圣婴,感受着环绕着他的温暖湿润的气息,还有在她胸膛中扑扑响宛如小鸟振翅的心跳声,呆住了一瞬。
  阿萍没等来小牛精的回答,自顾自惬意地感叹:“冬日里温暖的被窝简直就是个洞天福地,每待得久一点,就能感受到自己疲惫的心灵受到了至高的洗礼!~”
  这说的什么和什么啊?
  不过圣婴听着阿萍的心跳声,这会儿倒是真产生了些困意,却嘴硬回道:“你说的这是什么歪理?”
  今天圣婴对阿萍有了个新的认知,她是个比他还能胡说八道的混货。
  “这世道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道,不抓紧时间变强的人,到最后就只能被别人吞噬殆尽,落得个敲骨吸髓的下场。”
  圣婴教育了阿萍一通,又念到:“笨鸟先飞你知不知道?就连河里的鲤鱼都知道去跃龙门。”
  “什么鱼?”阿萍用脸颊上的软肉蹭着怀中小牛精的发顶,闻着熟悉的青草芬芳,又说:“知道了,等睡醒了和你去河边抓鱼吃。”
  圣婴:“你可真会瞎编啊,懒阿萍。”
  圣婴是为她好,阿萍知道。可从现代社会能说话起,就一路闯过各种难关,与人竞争厮杀到大学的阿萍。
  好不容易过上了吃饱穿暖生活的阿萍,她这辈子不想继续再那么累地活下去。
  鲤鱼和鲤鱼只能生下鲤鱼,这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问题。多数人却装作看不见,拼命逼着自家的鱼宝宝去通过努力发生基因突变,去跃龙门,变龙。
  鱼宝宝的痛苦,大鱼视而不见,养育之恩在他们眼中变成了一场付出后绝对就能大丰收的豪赌。
  做龙好累啊,上辈子成功踏过独木桥,进入大学读书的阿萍最明白那种从内到外快把人压垮的期待感。
  阿萍靠着圣婴,在自己再渡沉入梦境前,低声说:“那就做鱼吧,挺好的。”
  说完,她就又睡着了。
  圣婴听着身后平稳的呼吸声,他解开了自己的外衣扣子,准备跟着阿萍一道眯一会儿。
  知道现在的阿萍睡着了听不见,他还是轻声对她说出了约定般的小话:“阿萍你就这点出息,好在你认识了我。未来一代叱咤风云的妖王麾下,容得下一条不知道跃龙门的笨鱼。”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