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 第77节
薛玉棠惶恐不安,喊着他的名字,让他清醒,不要过来。
男人不为所动,沾了血的手伸出来,抓住她,薛玉棠吓得胆战心惊。
“不要!阿璋!”薛玉棠喊着睁开眼睛,从梦魇中醒来,侧卧着大口喘气。
柔和的光线照入眼中,薛玉棠试图从噩梦里缓过神来,余光瞥见一抹藏蓝色的衣服。
“我在。”顾如璋拭去她面庞的泪,虽然不知她梦见了关于他的什么,但隐约猜到梦中不是好事。
“没事了。”顾如璋温声安抚着,枕头都被她的泪打湿了。
顾如璋揉了揉她的发顶,臂膀的咬伤随着他动,隐隐发痛,似乎还有血渗出。
薛玉棠心有余悸,泪花闪烁的眼看着男人。
她犹豫不决,手指蜷了蜷,忽然拉住男人的手,握住他的手掌,放在心房的位置。
感受到女子心脏的跳动,顾如璋微一凝,甚至有些不敢相信,她在作甚?
她还是头次这样主动拉着他。
第53章 一丝丝波澜因他而起……
屋中暗香浮动,女子的心跳声尤为明显。
顾如璋回握她的手,大掌包裹着娇小温软的手,贴着她的胸膛,垂眸看着侧睡的女子,淡声问道:“怎了?”
薛玉棠别扭地没说话,但也没有推开他的手,望着男人凑
近的脸,心中思绪万千。
就这样侧躺着,看了他良久,薛玉棠被他搀扶着起身,挺着大肚子,事事都不太方便。
这几日,都是顾如璋给她穿上鞋袜,舞刀弄枪的修长手指,握住她莹白小巧的玉足,送进白绫袜中,在绒鞋中藏了起来。
随着月份的增大,薛玉棠的双脚变肿,鞋子越穿越大,她缩了缩脚,双膝并拢在一起,看起来特别规矩。
绸衣顺滑,肚子高高隆起,顾如璋蹲在床前,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忽然间身子前倾,将脸贴近她隆起的肚子上,感受肚子里的小生命。
属于他们的孩子。
屋中安静,男人的唇落在肚子上,轻轻落下吻,隔着绸缎中衣,薛玉棠感受到他温热的唇,心跳在刹那间快了起来,垂在榻边的手蜷曲,抬起又慢慢放下,最终没有推开他。
顾如璋抬眸,手掌小心翼翼捧着她圆滚的肚子,“夫人,我听见了孩子在说话。”
薛玉棠被他看得不自在,对于他的话,自然是不相信,“胡诌,孩子一岁才开始牙牙学语。”
薛玉棠想起身了,便伸手推了推顾如璋,她的力气不大,也只是轻轻碰到他的肩膀而已,男人剑眉紧蹙,捂住右肩,一副痛苦的模样。
薛玉棠才反应过来,他昨夜蛊毒发作,连自己都咬,她适才是碰到了他的伤口?
“伤势怎么样了?”薛玉棠问道。
“痛。”顾如璋捂住右臂,从来不会喊疼的男人,此时面露痛色,道:“到了晨间换药的时候。”
其意再明显不过。
“夫人若是不愿,便算了,我自己上药。”
薛玉棠没有帮他换药的意思,顾如璋便自己拎了药箱放到桌边,侧影对着床榻,他将衣裳敞开,露出半截臂膀,缠着的白布被渗出的血染红。
伤在右边的肩膀,顾如璋左手将白布解开,在换药时,不太方便,动作略显笨拙,左手拔开药瓶盖子,将它放在桌上,不料盖子从桌上滚到地上。
薛玉棠皱了皱眉,心里挣扎片刻,扶着肚子慢慢起身,顾如璋闻声看了过来,手中拿着药瓶还没来得及上药。
笨重的身子朝桌边走去,男人将绣墩从桌下搬出来,似乎知道她会坐下一样。
薛玉棠在他旁边落座,看向他的伤。右边肩膀被咬掉了一块肉,昨夜已经上过药了,凝结的药粉被血染红,一块一块的,看着仍旧是血肉模糊。
薛玉棠皱眉,面露愁色,掌心不禁渗出冷汗。她指尖颤抖着,先将他的伤口清理了,冰凉的手拿过药瓶,给他换药。
渗出的血珠撒上药粉,顷刻间便凝固了,但男人一动,伤口撕扯,又逐渐有血渗出。
薛玉棠单手按住顾如璋的臂膀,“还是忍一忍,别乱动了。”
男人的臂膀暖烫,她掌心密密的冷汗,如冰块般凉。
薛玉棠不擅医术,但次次都给受伤的顾如璋包扎,手法是越发熟练。
包扎完伤口,男人将衣裳理起,穿好。
薛玉棠将一卷白布放回医箱,道:“以后还是别受伤了。”
顾如璋握住她的手,将脸凑了过去,就在她的眼前,问道:“夫人是不是担心了?”
担心了吗?
薛玉棠唇瓣抿了抿,“没有。”
她抽回手来,胡乱地将药瓶放回医箱。
顾如璋看着他,追问道:“那适才拉着我的手,是为何?”
他刨根问底,非要从她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薛玉棠被他牵起手来,放在他心口的位置,清楚地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顾如璋说道:“那时,夫人的心跳有些快,怦怦怦怦。”
“怦怦。”他说着,握住她的手紧了几分,贴在心口。
缱绻的眸子看向她,薛玉棠呼吸一凝,眼神闪烁着躲避,垂眸用力抽回她的手,有些慌张地朝屋外唤了一声,让丫鬟进屋伺候梳洗。
顾如璋唇角轻轻扬起,没再逼着她要结果。
逼太紧,适得其反。
掌中还留着她的气息,顾如璋指腹摩挲,看着她跟素琴去了一旁穿衣。
天边阴云密布,灰暗浑浊,厚重的云层遮了光线苍白的太阳,朔风呼啸,不一会儿便飘起了细小的雪花。
窗户半开,顾如璋立在窗边,看着飘扬的雪花,益州锦城难见雪景,是以薛玉棠很喜欢下雪,他眸光流转,望向榻边捧着暖手炉的女子。
“下雪了,夫人来赏雪。”顾如璋淡声说道,长大后还从未与她一起赏过雪。
薛玉棠望过去,雪花纷纷扬扬飘落,有下大的趋势,照此下去,不过一个时辰,外面便会积一层薄雪。
她心痒痒,比起赏雪,更想出去玩雪,但身子笨重,肚子里还有小娃娃,马虎不得,倘若脚滑摔倒,后果不堪设想。
薛玉棠起身,放在暖手炉,还没走到窗边,男人便自然地朝她神来手,握住她的手,拉到身旁。
两人并排着站在窗边,郎才女貌,似一对璧人。
窗外满天雪花飘落,杂乱地落到盛开的腊梅小花。
薛玉棠的手被男人握住,并不觉得凉,掌心甚至还被捂出了汗。
寒风过境,薛玉棠忽然打了个喷嚏,顾如璋将窗户合上一些,挡了些寒风。
“还是披件披风吧。”
顾如璋说着去架子上取下她的红色披风,披在她肩膀,她伸手拢了拢,毛绒绒的领子下,是一张温婉艳丽的脸,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薛玉棠避开他的目光,转眸看向窗外地雪静。
大抵是站久了,腰背有些酸,薛玉棠的手扶着后腰,顾如璋瞧见,长臂一伸,环住她的腰,低头凑近问道:“不舒服?”
薛玉棠点点头,小声道:“酸|胀,不舒服。”
顾如璋揉了揉她的腰,带着她回了榻上坐,男人连坐也要坐在她身边,手上也没闲着,给她揉着腰,缓解不适。
屋外的雪下大了,簌簌落下,不消片刻便压弯了树枝,咔嚓一声,枯枝被压断,落到地上。
门房匆匆来到屋外,递给素琴一张帖子。
素琴掀开棉帘入内,在房门口掸了掸身的寒气,拿着帖子来到榻前。
谢铮递来帖子,邀顾如璋夫妇明日长公主府一叙。
谢淮寇残害手足,私放叛党,被削爵处死,弑亲乃十恶之一,谢铮虽不连坐,但世子之位,也因此被剥夺。
平阳长公主休夫,带着儿子谢铮搬离侯府,回了长公主府居住。
顾如璋淡淡扫了眼请帖,既然是请夫妻二人,便没再瞒着薛玉棠,阅后给了她看。
薛玉棠合上帖子给顾如璋,摇头道:“我就不去了,雪后地上湿滑,万一脚滑摔倒,腹中孩子恐怕是个闪失。再者……”
薛玉棠顿了顿,继续道:“再者,我与他的交情不算深,也是因为想给爹爹报仇,又瞧着他与你有几分相似,才屡次与他见面。”
原是因为有几分相似,才见面的。顾如璋眼梢微扬,心情欢愉几分,将帖子搁置一旁,道:“夫人不去,我也不去了。”
左右隔着杀父杀母之仇,不去便不去了。
薛玉棠微微蹙眉,劝道:“我是我,你是你,一人都不去,难免拂了他的面子。”
顾如璋揉着她酸胀的腰,没有应声,似乎是已经决定不去了。
薛玉棠无奈道:“明日我不跑,等你回府。”
顾如璋倒没往这处想,挽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指腹轻轻敲了敲,垂眸看向她,得寸进尺问道:“明日不跑,往后可逃?”
看出他眼里的情绪,薛玉棠偏不告诉他答案,推了推他的手臂,但显而易见没有男人的力气大,他纹丝不动。
顾如璋亲了亲她的额头,唇凑到她唇边,“便听夫人的。”
灼热的气息倾洒,他蜻蜓点水地在她唇角落下一吻,浅尝辄止。
薛玉棠脸颊有些热,心也跟着快了几分,微微侧过身去,不让男人发现她的异样。
然而顾如璋瞧见她耳根悄然爬上一抹浅粉,心照不宣地浅笑。
白日与薛玉棠待在一起,时光总是转瞬即逝,夜幕悄然而至。
顾如璋在暖阁被拷住手脚,这一夜蛊毒发作,他醒过一次,却没有十五那日狂躁凶蛮,也没有咬伤自己,被顾婉音施针以后,再次昏睡过去。
翌日,顾如璋赴约,去见了见谢铮,三两句不离妻子,午膳他倒没用多少,只知谢铮的脸色不是很好。
顾如璋半下午时回去,薛玉棠没离府,在屋中看着闲书。
他坐了过去,与她一起消磨时间。
夜幕降临,按照顾如璋对蛊虫的了解,过了十六,蛊毒下次发作,便是下月了。
果真,这夜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