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正午过后,阿宁将最后一屉包子卖了出去。她将今天赚到的钱放入钱囊中,轻轻颠了颠,然后与爷爷一同收拾完摊位,往家的方向走去。
路上,老爷子将阿宁手上拿着的东西放入身后背着的竹筐中,又牵起她的小手,走过脚下的碎石路。
“阿宁,爷爷今天问梁大爷要了这一个月的工钱,加上之前卖包子的钱,我们小阿宁可以去学塾上学了!”
老爷子低头望向阿宁,眼中是掩不住的笑意。
阿宁听到爷爷的话语后,不由得愣在原地。她知道爷爷这些日子一直在忙着赚钱,却不成想他这么辛苦挣钱,竟是为了能让她去学塾。
其实这草坊村一开始是没有学塾的,是前几年一位富商途径此地,见此处山林僻静,便一掷千金为草坊村建了一处学塾,接纳附近村庄的适龄儿童。
一开始村民们听到这个消息都十分高兴,纷纷为自己儿女感到欣慰。但商人重利,学塾免费对外开放了一年后,他就开始向众人索要束脩费。
束脩费对村民们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但为了能让自家儿女继续留在学塾内读书,还是有不少村民咬牙支付了高额的费用。
可这高昂的束脩费,并非所有人都能承担得起。阿宁在学塾读了一年书后,最后还是因为爷爷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只能无奈退学。
阿宁回家后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小声地跟老人说以后她可以在家陪爷爷了。
老爷子看到阿宁如此懂事,心里更加自责,也因此下定决心一定要让阿宁重新回到学塾上学。
那日之后,老爷子出去的时间肉眼可见地变多了。
阿宁看着爷爷每天早出晚归,慢慢猜到他出去是为了挣钱,于是乖巧的她也开始陪着爷爷一起早起,去外面卖包子。
起初老爷子是不让她跟着的,但阿宁一直坚持,他便没有再说什么。没多久老爷子又去客栈找了梁大爷,然后就变成了阿宁在客栈外面卖包子,老爷子进去客栈帮忙,忙完后他就出来接阿宁一起回家。
两年的时间,老爷子日夜辛劳,终于凑够了束脩费的费用。他牵着阿宁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
阿宁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人,心里更多的是心疼,她轻声开口,语气是异常的坚持。
“爷爷,阿宁不去学塾,阿宁想陪着爷爷卖包子!”
老人微微一愣,随后停下脚步,用手摸了摸阿宁的头,语重心长地说:“阿宁,爷爷没有文化,没读过书,连给你起个名字我也不知道该起什么。”
“你去学塾,那里有夫子,还有很多跟你差不多大的小朋友,你在那里能学到很多。爷爷给不了你富裕的生活,但是让你去学塾读书,爷爷还是能做到的。”
阿宁顿了顿,她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跟着爷爷继续往前走,眼眶却微微湿润了。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打在路上,碎石路上映着一老一小两道背影。
第2章 变故起
寂静的夜晚,蝉鸣声不断,阿宁坐在院子的石板凳上,抬头看着天上皎洁的月亮。
月光如水,打在小女孩脸上,仿佛是温柔的,却又带着一丝寒意。
晚膳时爷爷一直在跟阿宁说去学塾之后的注意事项,阿宁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嘴角微微勾起。
老爷子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通后就往隔壁王叔家去了,他说要去找王叔问下学塾的缴费事宜,顺便让王志以后在学塾里帮忙照顾一下阿宁。
王志是隔壁王叔家的儿子,比阿宁大一岁。两孩子年龄相仿,王志平常下学就会过来找阿宁一起玩,偶尔也会将自己在学塾里学到的东西教给阿宁。
老爷子简单跟阿宁交代了一下就出门了,留下她一个人在家,并嘱咐她绝对不要出去。
阿宁静静地托腮,脑海里回想起这些年跟爷爷相依为命的日子。
自阿宁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和爷爷生活。她是在几年前开始意识到自己与同龄小孩不同的。附近家的小孩都有爹爹和娘亲,但她身边却一直只有爷爷一人。
阿宁心中充满疑惑,为什么别的小孩都有爹娘,而她没有呢?她的阿爹阿娘又是何人呢?
阿宁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当天便开口向爷爷询问。
老爷子当时正在院子里砍柴,听到阿宁的问话后手上的动作一顿,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半晌,他放下手中的斧头,走到当时只有五岁的小阿宁面前,半蹲下来,脑中回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
老爷子第一次见阿宁是在梁大爷的客栈里,当天早上,他像往日一样在客栈外面摆摊卖包子。
正午时分,老爷子收拾完摊位准备回家,经过客栈门口时,突然想起梁大爷欠他的一顿酒。
他跟梁大爷是认识几十年的酒友,二人平日里一有空,就会相约喝酒。
老爷子想了想,没有过多犹豫,脚步一拐便走进了客栈。
他刚进入客栈,看到不远处几个小二正围着梁大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老爷子走上前一看,这才发现梁大爷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看上去刚出生没多久。
其中一个小二见他好奇,便解释说这婴儿是今早在客栈柴房里发现的,发现时她正哇哇大哭,似乎已经饿了许久。
另一个小二则说估计是某位客人将她丢在客栈不管的,以往也有过类似的事情发生。只能将这婴儿送去官府,让官府帮忙解决。
老爷子看着在梁大爷怀中熟睡的婴儿,她此时睡得很香,两只眼睛眯得很紧,小嘴微张,正沉浸在睡梦中。
他静静地盯着睡梦中的婴儿,也许是人老了,老爷子此刻只觉得万分不忍,于是他在心里默默地做了一个决定。
老爷子中年意外丧子后一直与酒相伴,多年来都是独自一人,平凡的日子持续了一年又一年。
只是那天过后,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刚学会说话时会跟在他身后一声声地喊着爷爷,老爷子便不厌其烦地一声声应着。
不知不觉,一老一小相依为命,已经度过了五年的日子。
老爷子从回忆中反应过来,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他摸了摸女孩的头,神情认真。
“阿宁,你是爷爷五年前抱回家的,当时你只有那么一丁点大,爷爷不知道你的阿爹阿娘在哪,但爷爷会一直陪着你长大。”
阿宁眨了眨眼睛,将爷爷的话语印在心里。
是啊,她虽然没有阿爹阿娘,但是她有爷爷呀,爷爷一直都对她很好,阿宁也要一直陪着爷爷。
于是年幼的阿宁并没有过多纠结于爹娘这个问题上,只是握着爷爷的手重重点头。
*
阿宁又想起爷爷晚膳时跟她说的进学塾后的注意事项 。
马上我就可以去学塾了。阿宁默默想道,心里是止不住的期待。
变故就是在这一刻发生的。
阿宁正沉浸在对学塾的美好幻想中,只听见隔壁王叔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那是王大娘的叫声。
她还未来得及深思为何王大娘叫得如此悲痛,却见爷爷突然出现在院子门口,脸上是藏不住的惊恐与焦急。
爷爷不是说去隔壁找王叔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为什么隔壁会传来王大娘的叫声?
一系列的问题萦绕在阿宁心头,她正欲开口叫爷爷,老爷子却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
阿宁惊讶地睁大了双眼,神情茫然。
老爷子顾不及解释,只是动作飞快地将阿宁带进木屋里。
进入木屋后,他双手撑在阿宁的肩膀上,一脸严肃地盯着面前的小女孩:“阿宁,不要说话,答应爷爷,等下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记住!”
阿宁惊疑之下,不安感油然而生。
老爷子却来不及等阿宁的回答,迅速地将还愣在原地的她塞入木床之下。小女孩似乎还没从爷爷这一系列举动中反应过来,呆呆地任由老人动作。
将阿宁塞入床底后,老爷子似乎松了一口气,他静静地看了阿宁一眼,启唇小声地对她说了句话,然后转过身,背对着她站了起来。
老爷子刚站起身,就感觉到一股力量凭空袭来,还没来得及反抗,他的脖子就被紧紧卡住,呼吸变得困难,双脚也被迫离开地面。
老爷子没有挣扎,呼吸越发微弱,吃力地盯着眼前被妖气缠绕的黑影。
看着面前的老人渐渐失去呼吸,双手自然地垂下,黑土脸上闪过一丝讥诮,随后贪婪地吸食着老人身上的人气。
*
黑土原身本是隔壁村子的一只黑狗,前些日子刚修炼成妖,可以化为人形。修炼成妖后它的速度和力量得到了质的提升,达到了超普通犬类十倍以上的程度。
只是刚修炼成妖,黑土的妖力还不能支撑它一直维持人形的状态,白天仍然只是一条普通的黑狗。于是它只有趁夜晚寂静的时候,盯上附近的村民,将村民杀害后吸食他们的人气,以此来提升自己的妖力,好让它能在白日里维持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