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宋珥舒从徐钦川那里打探出宋女士平日都是住公司附近买下的大平层,每日规律上下班,加之剧情时间的跳动,她也默认二人这种相处方式。
  宋珥舒戴着口罩,躺在柔软的后座沙发,窗外一切全被抛之脑后,如梦似幻,速度如此快,看得人头昏眼胀,与坐在电瓶车后看的移动景色因此大有不同。
  还有不同的是,坐四驱车中,一切寒冷都会被抵御,显得那样温暖,而坐在电瓶车上,冬天手能被冷得无知觉,偶尔有阵痛。
  宋女士曾温柔揽住她,试图通过诉说以往的故事成为唤起她过往记忆的钥匙,锁住宋珥舒记忆的盒子松动过片刻,宋珥舒是有想起冬天裹成粽子一般坐在电瓶车仪表后,寒风吹得人五官都要冻落,身后是宋女士柔软的棉服和体温传来的阵阵暖意。
  她咯咯笑着和妈妈叽喳分享学校里的趣事,妈妈认真听着,不厌其烦对她重复的话语一遍又一遍发表自己的看法。
  宋珥舒从来不怀疑妈妈是如此爱自己。
  只是偶尔,宋珥舒看着每日挤时间如完成陪伴任务一样的宋女士,看着笑得骄傲的宋女士,偶尔忍不住会想起那个窘迫的记忆片段,想起温暖贴在耳边含着笑意吐出的热气和模糊呓语的称赞。
  她闭上眼睛一路小憩。
  到地方后意外发现应慎微站在门口等她,手里抓着一枝干枯的树枝。
  宋珥舒身形微顿,她走过去仔细看,才发现树枝上还有片黄绿相间的叶子。
  “你不是在上课吗?”宋珥舒问。
  “课已经上完了,只剩下单词和口语练习,估摸你应该也快到了。”
  宋珥舒似笑非笑看着他:“有进步。”
  她一抬下巴:“这是什么?”
  “在路上看见的树枝,”应慎微拿到她面前,“不觉得很有意思吗?明明快枯死的树枝,还留了片长得漂亮的叶子。”
  宋珥舒不太理解这种枯枝落叶怎么到“很有意思”的程度,但她礼貌点头:“确实很有意思。”
  应慎微嘴角翘起些许,瞥她一眼,继续拽着那根树枝,问:“怎么突然今天想到过来?”
  平常因为剧情变动缘故,宋珥舒来找应慎微的时间不定。
  得益于温恬恬太过沉迷学习,剧情推动几乎发生在周末——现在温恬恬和沈墨尘已经是周末一起吃饭能说上话的程度关系,宋珥舒少在工作日来找应慎微。
  虽然她很希望应慎微能成为自己贴身保镖,让她体会完整的时间变动,可惜宋女士那一关过不了。
  “你们的月考成绩下来了。”
  “你是来兴师问罪?”
  “我会这么严肃无理吗?虽然你英语没及格,但其他科有进步,还是值得表扬。”
  应慎微闻言摇头:“重点在英语没及格吧。”
  “在英语没及格和有进步值得表扬,不要自己贬低自己。这个英语老师感觉怎么样?不适应吗?”
  “没有不适应。”
  意识到自己回复太少,应慎微想了想,勉强加了句:“挺好的。”
  宋珥舒轻挑眉尾,想调侃一句,突然目光顿住。
  一个身形萧瑟的女子打扮紧紧向风度靠拢,风衣拉出细细的腰肢,肩膀处看起来单薄瘦削,简直像个要被风吹走的纸片人。
  她画着浓妆,不知是不是粉底液质量不好,让她的脸看起来像干涸的土地,卷而翘的夹睫毛生生压小了双漂亮的眼,蓝色的美瞳在她的五官中呈现出一种无机感的麻木,夸张溢出的红唇扯出了个冷笑。
  “你他*这个样子有他*什么资格管我?”
  她愤怒地说道,眼球中血丝绽放,神经质般搓了搓手。
  宋珥舒觉得这声音熟悉,好一会儿想起这似乎就是那天夜店后街和应慎微拉扯地那位李阿姨,李为春。
  她五官仍旧是漂亮的,但身上的每一道痕迹都在诉说她过得并不好,死气沉沉如烟雾缭绕在她周身。
  应慎微有些意外,他皱起眉问:“你怎么在这里?”
  他脸色瞬间沉下去:“你又去找那些人?我上次给你的钱呢?你去赌了?”
  李为春比应慎微还要生气,她大跨步走来拿手指狠狠戳在他胸口:“关你*事!我说过!你没资格管我!别他*以为自己能在我这里说得上话!他*的应彦择的事情在我这里就过不去!你他*这个白眼狼。”
  随后她一把抓过宋珥舒的手臂,神情狰狞:“你找这只鸭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吧?我告诉你,别听他楚楚可怜和你哭诉自己的遭遇,这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不值得同情,别以为他多有担当,他就是只养不熟的狼!你看到我现在什么样子了吗?这就是你以后会变成的样子!”
  她说得声嘶力竭,面容如破碎的镜子一般一点点裂得更严重。
  宋珥舒听得断断续续,注意力全在李为春身上浓郁到呛人的香水上。
  应慎微立刻将人拉开,把她护在身后,没有对李为春的话有什么反驳,只是语气隐含怒意地警告:“不要再去找那些人,我现在给你叫车,你回家……”
  “我没有家了!”李为春尖声说。
  她眸光盈盈,眼红得几欲滴血,很快仰头拿纸擦去快要溢出的泪水,小心地保持妆容,转过身拿出气垫补妆。
  李为春顶着厚重的妆面扭回来一字一顿冲应慎微说:“我、没、有、家、了,你知道原因,别假惺惺装什么好人,就你现在这个*样,少来管我做什么事。”
  说完她抬高下巴,冷冷从鼻腔哼出声轻而蔑的气息,讽刺一笑,对宋珥舒说:“我警告过你,你要是不听,只能祝你们百年好合,可要小心被背刺。”
  李为春快步继续往小区深处走去。
  应慎微疲惫地垂下眼,拿出手机指尖翩飞似乎在和人联系。
  宋珥舒低头看了看已经被揉皱的羽绒衣袖,皱皱眉,只觉得周围空气都是那股浑浊刺鼻的香水味,忍了又忍,转身扫脸走进单元楼,边走边把羽绒外套脱了下来。
  应慎微很快跟上来,宋珥舒问:“她还好吗?”
  应慎微摇头:“不知道。”
  他的眉却没松。
  等电梯时,宋珥舒捏住他的下巴转向自己:“要我帮忙吗?说些俏皮话,哄我开心了说不准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应慎微垂下眼,小声嘀咕:“你这到底是恋爱契约还是包养合同?”
  宋珥舒挑眉:“都差不多,这不是重点,需要帮忙吗?”
  应慎微抓着她的手想往下拉。
  宋珥舒这才注意他还拿着那枝树枝,真是锲而不舍,还有锲而不舍地总会脸红。
  “……你帮的忙已经够多了,远超契约内容。”应慎微没能顺利拉下她的手,又偏不了头,只能垂着眼不敢对视,艰难地说道。
  “你对标的可是毁灭世界的后果,”宋珥舒说,“把自己想重要些,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莫哥那里你已经出手,”应慎微睫毛颤动,“这件事我可以解决。”
  “行吧,”宋珥舒恶趣味地一直没松手,慢悠悠继续说,“怎么长了副硬心肠的外貌,却实打实有颗软心脏?她那么说你,你都不生气吗?”
  “她是个好人,”应慎微如此说,眉头微微蹙起,“只是应鹏材不是人,她……你别生气,她那些话只是为了刺我,并不是有意冲你来。”
  “我知道,”宋珥舒捏住的力度变大,“不是冲我来,可是我还是有些生气,怎么办呢?”
  她说得很慢,声音也低,含着不易察觉的笑。
  应慎微似乎为难,他抿紧唇,不敢看她,不敢想象这样的对话是如此暧昧,更不敢想这是调情吗,他告诉自己宋珥舒确实值得生气,然后紧紧闭了下眼,才说:“……对不起。”
  “她的错,你为什么道歉?”宋珥舒表情冷淡。
  “……是我的错。”应慎微轻声说。
  宋珥舒看着他,突然没了兴致,无趣地松开手,把手里的羽绒服丢给他拿着。
  “嗯,你的错,那你打算怎么补偿。”
  应慎微伸手挡了下电梯门,见宋珥舒走进去后,才跟着走进,摁了顶楼按钮,闻言思索片刻,试探问:“我下次月考争取冲进前一百名?”
  宋珥舒笑了一声,真心实意觉得好笑:“考试是你自己的事情,算什么补偿我?”
  应慎微抿着唇,熟悉的神情再次浮现,宋珥舒认出那是委屈,可又不一般,比起委屈时沉沉的眸,他的眸光微闪,又有些苦恼,偶尔小心瞥来一眼。
  宋珥舒用指纹打开大门,看见客厅干净得和她上次来时相差无几,唯一的区别是书桌上摊开的几本书略显杂乱。
  她拿出自己的拖鞋穿上,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应慎微跟在身后关上门,把衣服挂在衣帽架上,捡来的树枝放在鞋柜上,瞟她一眼,也跟着到厨房,将餐桌上的水果拿出准备清洗,宋珥舒正巧从洗手池转身走向客厅与他错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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