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视频那头安清儿只露出一个额头占据手机下方,背景亮着灯,看款式她应该是在学生宿舍,细细听能听见似有若无的抽噎。
  “是请假回宿舍了吗?”宋珥舒柔了声音。
  安清儿刘海动了动,应该是在点头,没出声,还在哭。
  宋珥舒就耐心等她发泄完,好半天视频里出现双兔子眼睛,安清儿委屈地说:“酥酥,我被人打了,被人打了!我爸妈都没打过我!她居然还扯我头发!我亲眼看见!都掉了三根!三根!”
  宋珥舒表情凝固,盯着那双兔子眼睛,半天说:“你该的,换我是打你的同学,我直接往你脸上揍。”
  “你好凶,”安清儿眼泪又吧嗒落下,抽噎两声,“我、我又不是故意,我和她闹着玩,谁知道墨尘就突然出现……”
  “安清儿,”宋珥舒声音有点冷,“你和我说,你拿人家写的情书让人当众念出来只是闹着玩?”
  安清儿眼睛里有点迷茫,微信有些糊的画质都盖不住的迷茫:“……真的只是闹着玩,我没想那么多。”
  宋珥舒皱着眉:“你脑子也被打掉了吗?这点常识都没有了?”
  安清儿不吭声。
  “和我说说当时怎么回事,”宋珥舒深吸口气,平静地说,“还有你是怎么想的,不要撒谎。”
  “等等,”镜头变了,安清儿似乎是站起把手机支在桌子上,她很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表情犹豫,“酥酥你别生气,我其实本来是想去操场熟悉一下主持稿,回去拿稿的时候正巧有人递给我一封信,要我交给沈墨尘,也没说谁给的,我就好奇,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想……”
  她拧着眉,眼睛和耳朵尖泛着红,咬了下唇角,一扫往日骄傲昂首的姿态,显得坐立不安。
  “我就打开看了,才看没两行字,温恬恬就突然跑过来要抢,我很懵,真的,下意识就抓着信往后退,又被她推了一把,撞到讲台尖,可疼了!疼得我眼泪都下来了!我又懵又疼,就顺手把信给了别人,我、我也没想到那个人那么巧就是杨超那家伙,他在旁边起哄念出来了。”
  “不是你指使杨超念的?”宋珥舒问。
  “我也不至于这么坏啊!”安清儿急忙说,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我真不知道怎么就是杨超!但凡知道是杨超,我把信揉成团攥手里也不会给他啊!谁知道那封信就是温恬恬写的,我也没想到就这么巧是墨尘来我们教室检查卫生,我知道随便看别人的信是我不对,但那些巧合真不是我的错,温恬恬下手也太狠了吧!”
  “你说,”宋珥舒若有所思,“你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把人家的信打开看了?”
  安清儿瘪嘴,抹了抹又掉下的眼泪,哽咽着说:“真的,我还不至于那么差劲吧,当时真不知道是不是忙昏了头就那么直接拆开看了。”
  “虽然我是有错,但是温恬恬怎么可以打人!太不对了吧!还闹到家长那边,我妈来处理的时候全程没看我,我回去肯定要完了,还有徐望月那狗东西,在办公室里还帮着温恬恬说话。”
  原来是徐望月顶替了她的剧情。宋珥舒恍悟,她之前的猜想是对的,同时她也感觉到安清儿没有完全说实话,前面还说“闹着玩”,后面的倾诉这一点直接被她悄无声息隐匿了。
  宋珥舒安抚好安清儿,转头又跑去问徐望月。
  徐望月没江绮和安清儿那样有时间,一直没回,外面天气还闷,宋珥舒又坐了回去,直到咖啡喝完了,徐望月才姗姗简单说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据温恬恬向老师反馈的内容,安清儿被撞疼了后,大概出于报复心理,非常有目的性地直接把信给了杨超这个大嘴猴。
  [十五:清清这次真的非常过分,吃点苦头是应该的]
  宋珥舒揉了揉太阳穴,手机上绿幕的文字显出重影。
  隐隐的头疼显露,她的剧情虽然被划过,但他们这个小团体决裂的剧情被放在徐望月身上提前了。
  简直像某种警告。
  应慎微低头看下时间,已经六点半,女孩依旧坐在靠窗的地方没有动,五点多的时候给她送的小蛋糕只剩下盘子和银叉,她靠着椅背低头玩手机,斜下半块未被建筑拦下的阳光没过她的发间,在每一根发丝跳跃,带着熠熠生辉的灿烂。
  她神情却没有多灿烂,一直皱着眉,嘴唇轻轻撅起,是不开心的表情。
  这两年很少看见她这样直白地表现出极其强烈的负面情绪,非常不宋珥舒。
  今天还无缘无故翘课,仿佛精密仪器中突然掉落的关键零件,孤零零倒在反光的白色瓷砖地板上,冷漠看着发出喀拉声的仪器。
  “今天这么早就走?”老板惊讶地看着他,“工时不够工钱另算哦。”
  应慎微摘下口罩,点点头,把围裙卷好放进储物柜:“走了。”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板笑了下,揶揄地冲他挤眉弄眼,“是不是要陪女朋友?很恩爱嘛,我看在那里等你大半天了。”
  “没有。”
  对方回答得很快,有种熟记于心的下意识,不知道否认的是什么,老板原先只是随口调侃,这下反倒被勾起些许兴趣,认真打量应慎微,偷偷顺他的视线落到窝在阳光里的女孩身上。
  女孩有一张浓烈明艳的脸,眉眼端正流转一股英气,穿着板正的制服,格外引人注目,坐在窗边已经引得好些路人留下一瞥,老板差点冲动想让人有空多来这边坐坐,靠窗的座位可以专门留一个。
  他手下这位做事认真、沉默寡言的员工只是静静看着,还年轻的脸上眉毛皱着,眼神又无可奈何,老板甚至疑心自己是否在那声快速的否定中感到一种强烈的怨恨,比怨更浓,却又不至于恨。
  最终老板只是惊讶又带点过来人与成年人的无言和轻嘲,哼了声:“年轻人哟。”
  “下班了?”宋珥舒有些惊讶地看着应慎微,“这么快吗?”
  应慎微说:“小时工。”
  “哦,”宋珥舒似懂非懂,“你要回去上课?”
  “你要回去吗?”应慎微反问。
  宋珥舒没劲地摇摇头,支着下巴看他,突然道:“阿sir,今晚要不让我跟着你吧,接下来准备去哪?”
  “……”应慎微很酷地也她一眼,虽然没什么表情,宋珥舒莫名觉得其实他心情不错。
  大概因为下班,她类比放学恐怕也是同样快乐的心情。
  看来读情绪的能力进步了很多,宋珥舒总算捡到件开心的事。
  “去吃饭。”应慎微说。
  然后她被应慎微带到一家大排档。
  宋珥舒有些好奇又有些感慨地四处看了看。
  在记忆糊了层特效的那段时间,宋女士空闲时会过来和宋珥舒说起以前的事,里面也有她们还没回宋家时的事。
  宋女士那时离婚有一段时间,正值事业上升期,每天工作辛苦繁忙,有时来不及做饭就会交代她到楼下一家大排档里吃饭,下班后来她会来交钱。
  那家大排档招牌菜是猪脚,主打黄焖和清蒸两类,开了大概十年,每天食客坐得满当,味道自然可以称作一绝,宋珥舒托宋女士的福,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小小的身体常能吃下大半个成年人的量。
  经过宋女士描述,宋珥舒隐约记起似乎是有这么回事,如今被应慎微带来相似的实地,人声鼎沸中,那段记忆里的排挡渐渐清晰,她还能记得记忆里有个对话:
  “怎么样?”
  “好吃。”
  宋珥舒眨眨眼。
  应慎微带她来的这家不做猪脚,主吃牛。
  “这家底料很好吃,牛肉也新鲜,有什么想吃的自己勾。”应慎微递来菜单。
  宋珥舒好奇:“你怎么知道它家牛肉新鲜?”
  应慎微说:“以前在这里打过工。”
  “……哦。”宋珥舒满眼牛里脊、牛杂、肥牛云云的,差点不认识牛这个字,想到上次应慎微点的菜都挺合口味,又把菜单还回去,“那你来点。”
  应慎微不推脱,速度非常快地勾了几个后把菜单还给阿姨,锅底很快上来,不同于如今满大街的川渝火锅,这家底料是清汤的,宋珥舒打眼能看见葱花、白萝卜和红枣,闻着还挺香,接过应慎微给她舀的一碗,尝起来清甜。
  一碗热汤下肚,心情都舒畅不少,宋珥舒眼巴巴*看着应慎微涮肉,好奇指着一盘红白分明的肉问:“怎么还有五花肉?”
  应慎微看了眼:“这是肥牛。”
  宋珥舒震惊抬头:“肥牛……肥牛不是扁扁一片的吗?”
  “那是机器打出的肥牛卷。”应慎微顺手端起肥牛下进去。
  牛肉熟得快,宋珥舒好奇夹起肥牛尝了口,意外发现肥牛白花花的地方与五花肉口感完全不一样,脆而不腻,味道不错。
  应慎微在旁边一直替她盛菜下肉,宋珥舒吃得弯了眉眼,这时却听见烟雾飞腾里传来句:“为什么今天会好奇逃课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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