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林香照:“宋大人,不如我来——”
  宋端眼皮抬起,食指放到唇边,轻飘飘地看了林香照一眼,却让她头皮发麻。
  林香照不敢说话了,只好看着他把被褥盖在闻瑎的身上,只是那动作实在是太过于生疏,林香照实在忍不住白了他的背影一眼,不会照顾就让会照顾的人来啊。
  宋端给闻瑎掖了下被子,示意林香照跟他出去。
  林香照抿嘴,看了一眼床上的闻瑎,嘴唇嗫嚅着却什么也没说,还是跟着他走出去了。
  宋端的声音不大刚好能让林香照听见,但语气却不容置喙:“林姑娘,小师弟醉了。你身为女子不方便照顾他,且夜已深,还是先去休息吧。”
  说完他便示意林香照离开。
  林香照看了眼屋内,紧接着不着痕迹地看了宋端一眼,又抿起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眨眼的功夫,林香照就回话了,而且语气异常坚定:“宋大人,不劳烦您了,您还是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照顾她就好。而且我觉得——”
  她的视线触及到宋端的眼眸,被里面的寒意吓得瞬间噤声。
  两人在门外对峙,屋内传来的像是什么东西重重砸到地上的声响,紧接着便是闻瑎有些痛苦的闷哼声。
  “小师弟!”“闻郎君!”
  闻瑎坐在地上,她有些吃痛地揉着腰,她的脸不知是醉意还是羞意,此刻愈发艳红,她在两人的注视下慢慢地扶着床沿借力站起来,嘴角不自觉地溢出轻声的痛苦的呻|吟,让这动作莫名带上了些许涩|意。
  疼痛的生理反应让那双桃花眸中水光盈盈,似是眸中含情。
  闻瑎眼角泛红,她对着两人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嘴角,“我,嗯。”
  “我喝点水。”闻瑎伸出手指了指桌子上的茶杯,干笑了一声,慢慢踱步走过去,避开了两人的视线,尴尬地吞咽着。
  宋端的喉结滚动着,他哑了声音:“小师弟,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先离开了。”
  闻瑎手碰着杯子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师兄,多谢。”
  等宋端离开之后,林香照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闻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却莫名感觉心虚。
  过了大概半刻钟,林香照提着一整壶蜂蜜水,重重地放到了闻瑎面前,“解酒,喝吧。下次再喝这么多,晕倒在路上,看你怎么办。还有,要不是我拼命拦着,你,你知不知道你的——”
  “反正,你不会喝酒,喝那么多酒干什么!”林香照跺了下脚,脸上带了些许踌躇之色,最终没把话说出来。
  林香照把门带上了,发出了砰了一声。
  闻瑎捧着蜂蜜水,原本是一口一口的慢饮,但后面直接大口喝起来,将一整壶水全部喝光。
  闻瑎呆滞地盯着窗外的月亮,缓缓将头埋在双手中,她今天到底干了多少蠢事。
  今日的确是她失态了,好吧,她的酒量或许不如自己以为的那般。明日,明日她便去药铺买上一包醒酒丸。
  闻瑎拍了拍脸颊。伟人说过,不要沉溺于过去,过去的就过去了,人要向前看,只要自己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银色的月光穿过树的缝隙之间,落下斑驳的阴影,夜风吹过树梢,几枚树叶缓缓落下。
  闻瑎沐浴后,煤油灯已经快要燃尽了,她重新换了灯油,又将它吹灭了。
  翌日清晨,天色灰暗朦胧。闻瑎把束胸的棉布重新又缠了几圈,她伸出手摸了摸,很好,很平了。她对着铜镜,仰着脖子,嗯,很好,喉结虽然不大,但还是有的。
  辰时,一辆马车停靠在了闻瑎门前,看起来异常朴素,车檐门框上却浮雕着眼神锐利的鹰隼。
  这是袁瞻的马车。
  闻瑎迈上马车,座椅一侧的放着一个看起来异常朴素的包裹。
  袁瞻的视线微垂,注视到闻瑎手腕上那串自己的佛珠,眉梢抬了下,表情明显比刚才愉悦不少,带上了不是很明显的笑意。
  他伸出手指了指闻瑎身旁的包裹,深邃的眼眸中闪过几丝不易察觉的笑:“里面是你一会儿要换的衣服,应该会合你的身。”
  袁瞻右手摩挲自己的那串紫檀佛珠,“我外公是常邑知府,若旁人问起你的家室,便道常邑林氏即可。”
  想到暂居自己家中的林香照,闻瑎嘴角一抽。
  马车停到了袁家侧门。
  袁瞻提着装着衣服的包裹,在前面领着路,一言不发。
  闻瑎一言不发地跟着他,倘若眼神能够杀人,袁瞻应该已经被闻瑎杀死数次了。
  两人走到一间偏僻的客房内,明显是女子的闺房,里面有一张即为精致的镜台,胭脂、妆粉、眉笔一应俱全。而镜台上那枚铜镜反射着照在墙上的微微的磷光,让这间屋子显得异常美丽。
  镜台上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一双精致的云头锦履。很显然,那是给她穿的。
  闻瑎看着装备齐全的梳妆镜,不知为何心里却一阵发虚。
  她双手抱拳,中气十足:“袁大人!请问下官接下来该怎么做?”
  袁瞻剑眉微挑,“先换衣服。还有,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文璲哥,劳烦您先出去。”
  袁瞻往前走了几步逼近闻瑎,将衣服递给她,眸光意味不明,音色低沉:“会穿吗?用不用我帮你。”
  闻瑎一把扯过装着衣服的包,她面无表情地说道:“知道,不用。您先出去。”
  闻瑎将包裹打开,扑面而来的是淡雅的禅香,和袁瞻身上的味道即为相似。
  鹅黄的暗花细丝褶缎裙,内衬是蟾绿色。颜色很素却极美。闻瑎皱着眉将外袍和内衫褪去,不知是什么心情将这衣服穿在了身上。
  袁瞻等闻瑎换完后,趁她不注意,抽走了她头上固定的发簪,青丝霎时散落,垂在闻瑎的肩上。
  袁瞻摩挲着手中的簪子,边往外走边道:“这衣服果真和你颇为相称,珩屺,你先在此处稍待片刻。”
  大约也就半盏茶,一个面容敦厚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头也没抬,但是开口便对闻瑎称呼道:“表小姐,小人姓李,是来为小姐梳妆的。”
  闻瑎眉头稍蹙,表小姐,没想到袁瞻和家中奴仆都说的是他编造的假身份,不过她还是迅速反应过来,回了一句:“有劳。”
  那妇人听见这声音,虽然依旧一副恭敬模样,心里却暗自咂舌,少爷是怎么看上这位表姑娘的,这好好的黄花大闺女怎么声音能这么怪。
  闻瑎的声音清洌,十分悦耳,但是多年刻意的训练早就让她更习惯发出偏于男性化的声音,这次捏着嗓子说话,别说那妇人听起来不对劲了,连闻瑎自己听起来都十分古怪,甚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把这茬给忘了,不行,可不能因为这种事情给暴露了。她一边佯装咳嗽一边调整自己的嗓音。
  “表小姐,您没事吧。”这妇人将头抬起来,看到闻瑎的长相,顿时愣在了原地,这位表小姐长得还真是俊啊,怪不得表少爷这般放在心上。
  闻瑎用手掐着脖子,刻意多说了几句:“无事,只是小毛病罢了。李婆婆,既然表哥吩咐您来,定是即为相信您的手艺。”
  闻瑎心中暗自点头,不错,声音似乎比刚才正常多了。
  李婆子笑得眼睛眯了起来:“您过誉了,小人一定会尽全力给您打扮,到时候您一到场,定是让所有姑娘小姐们都羡慕。”
  闻瑎脸僵了一瞬,瞬间染上愁思,有些哀怨道:“李婆婆,您应该听出来了。我的声音算不上好听,因此也不想让太多人注意到我。还望您能用一双巧手,让我的模样变一变,至少不能让其他人认出我来才好。”
  李婆子嘴里无声嘟囔着,这要求怎么这么怪,但还是笑着接话道:“表小姐,您说笑了,您的嗓子比那树上的黄鹂还要动听呢。”
  好巧不巧,一只偶然栖息停在树杈上的乌鸦,发出了“呀——呀——”的粗劣嘶哑声。
  李婆子干笑了两声,“小姐,您放心,老婆子我绝对满足您的要求。”
  闻瑎的头上梳着未出阁女子常见的垂鬟分肖髻,唇上浅浅抿了一层胭脂,鹅黄色的云雁细棉衣衬得脸蛋愈发俊俏。不过两鬓的发梢稍稍遮住了她两弯锐利清澈的眼眸,整个人的气质便显得与之前截然不同了。
  应该没人能认出我了吧,闻瑎盯着铜镜中的自己,仔细打量着。
  -
  闻瑎和袁瞻一前一后坐在两辆马车上,沿着宽敞的街道缓缓驶向徐家门前。
  马车上,闻瑎全身僵直,浑身不自在。
  一会儿要怎么走,寻常女子是如何走路的,闻瑎拽着衣角,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秋日宴约是临近中午开宴,但巳时三刻,这时徐府门前已是车水马龙,各式或华丽或低调的马车聚集在此处,随便从里面拎出来任何一人都是高官显赫。
  和这些官员贵族直接在正门前进入徐府不同。因秋日宴的女眷的宴会在内院花园中举行,为了方便也是为了避嫌,闻瑎等一众女眷直接从徐府的东侧门进入园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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